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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郎入室 第2頁

作者︰香綾

就在大家手忙腳亂的把偌大的畫作從牆上卸下,移進休息室作進一步判定的同時,所有賓客的心情都跟著沉入了谷底。譴責沈洛寒的聲浪,逐漸轉向那個該死的不知名偷兒。

盡避展出單位為每一幅畫都投保了巨額的保險,但當著眾目睽睽之下,被宣稱展出的是一幅假畫,這對畫廊而言仍是莫大的恥辱。

因為名畫遺失的緣故,大伙被迫得停留在會場上,不得擅自離去。

一個小時後,休息室的大門忽然敞開,傅仲軒和蘇西陳從里面走了出來。

「害大家久候,真是抱歉。」傅仲軒依然保持沉默,由蘇西陳向大伙解釋,「經過五位鑒定師的鑒定,證實這幅畫的的確確是真品。」她言猶未了,來賓已發出比方才更震撼的呼聲。

「這上頭的顏料,是有人惡意涂抹上去的。」蘇西陳道,「現在請剛才那位小姐到休息室來一下好嗎?」

對呀,那個女子呢?怎麼一晃眼就不見了?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人人臉上都是成團的疑雲。她是誰?怎麼進來又是怎麼避過重重森嚴的警戒離去的?

約莫十分鐘後,警衛惶惶然地走近,低聲向他兩人不知說了什麼。

「不見了?」蘇西陳抹著厚厚脂粉的臉,仍掩不去駭然失措後的慘白。她顫抖著艷紅的雙唇,驚恐萬分地望向傅仲軒,只見他了無溫度的面龐,凝出兩道凜冽的利芒。

在商場上,他是無往不利,日進斗金的巨子,從來都是呼風得風,要雨得雨,幾時栽過這麼大的跟頭!

這個該死的盜賊,「啪」一聲,他握在手上的水晶杯倏地應聲碎裂。

***

「哇,太過癮了。」丹尼爾一面把預備好的牛仔衣褲丟給駕駛座旁的沈洛寒,一面炫耀著手中特殊造型的手提箱,里面裝著他剛剛在摩爾酒店趁亂竊出的雷諾瓦名畫「瓶中之花」。「這下足夠你發奮圖強三個月,然後再狠狠揮霍個三五年。」

「還好意思說,你如果再拖延個十秒鐘,我就得在紐約監獄里吃十年的免錢飯。」沈洛寒迅速地把裙裾拉到大腿上,沿著美妙的身段將其一舉剝除,擲向後座。而丹尼爾對她這種超癢眼的舉動卻視若無睹,只顧著催加油門,兩眼直視前方,用最快的速度駛離犯罪現場。原因是,他對女人沒興趣。

丹尼爾是沈洛寒的經紀人兼最佳損友,還兼共犯。

四年前,當她滿懷抱負到紐約州立大學攻讀繪畫藝術時,也和所有的年輕人一樣開始逐夢于這塊所謂的「藝術麥加」。

然而現實與理想總是相距著十萬八千里。當她求職處處踫壁,嘔心瀝血畫出來的作品又乏人問津,甚至沒有畫廊願意為她展出畫作,身上的生活費逐漸告罄之際,只得听從同班同學丹尼爾的勸告,讓自己走入歧途,以繪制仿畫為生。

丹尼爾曾在東歐某個社會主義國家接受五年的間諜特務訓練,後來因為「性向問題」不為上級接受,慘遭驅逐。

到了美國以後,他干脆利用這項「特殊專長」干起竊賊。而他平時用來招搖撞騙,還算見得了人的身份,是一家鼎鼎知名的博物館館員,私底下的他除了自稱雅賊之外,更是仿制畫的「牽猴仔」意即仲介商。

他負責找尋買主,也由他選定仿制的名畫,再經由沈洛寒以其高超的繪畫技巧,繪制成五幅或十幅不等的假畫,販賣出去,賺取相當可觀的利潤。

他們之所以直到今天仍能逍遙法外,主要原因是他們從來不出售偷來的名畫,待仿制完成後,在失主尚未發覺異狀前,丹尼爾又會神不知鬼不覺的把畫作還回原屬的單位。

沈洛寒做夢也沒想到,有朝一日她會因淪落到這種地步,從此成為百萬富婆。

她曾經是美術系里的高材生,學生時代的作品得過大大小小不少的獎項,可現實的壓力,竟把她這朵老師眼里不可多得的繪畫奇葩,逼成了紐約黑市里知名的仿畫高手。

「已經夠快了,小姐。」丹尼爾開車技術和他的盜功一樣高超,風馳電掣地已到了中城。「那兒的警衛比上回我們在克萊斯勒大樓下手時至少多了三倍。」

他們每次作案的方式都是扮成餐車的服務人員,再借機混入會場中,尋找下手的時機,然後于預定的時間內回到餐車上,以避開眾人的耳目。

「總之,下回把時間算準一點,否則我就跟你拆伙。」丹尼爾才踩了煞車,車子都沒停妥,沈洛寒已經提著手提箱匆匆打開車門。

「不跟我到酒吧喝兩杯?」每回工作順利完成,他總要到常去的林肯中心一家「漢彌頓酒店」喝個通宵。

「我可以去那里尼凱子嗎?」帶一個女孩子去同志酒店買醉,有沒搞錯!

沈洛寒跟他擺擺手,兀自走進路旁的小巷,那兒是她的避難所和精神堡壘。

兩年前,當她的財富累積為七位數時,她就拿出其中一部份買下這棟位于時代廣場敖近的樓房。

這間樓共約四十坪左右,里面的裝演全部由她一手打點,盡避稱不上豪華,但絕對清幽雅致,而且泛著濃濃的藝術家氣息。

牆上掛著的十來幅畫作都是她得意但賣不出去的作品。她是一個被伯樂所遺忘的千里馬,每當買者對著她所繪制出的仿畫驚嘆得嘖嘖稱奇時,她都不免興起無窮的感觸。

這樣的日子還要熬幾年?她走上的會不會是一條不歸路?

站在浴室的落地鏡前,沈洛寒忍不住自問,她今年幾歲了?二十六?二十七?通常女人過了二十五歲就不太愛過生日,她則是忙得沒時間去在乎逝水年華。

她誕生于台灣東北部的小鎮,父親曾是珠寶店的瓖工、餐廳的侍者、計程車司機,母親則是小吃店的老板娘,偶爾競選里長,節省訂報費以及電話費的開銷。

她是家里的長女,底下還有一個妹妹,跟她一樣從小寶課就出類拔萃。父親一直希望她能念醫科,以便改善家里的經濟環境,奈何事與願違。她愛上了畫畫,她妹妹則成了樂迷,兩人原本就已經是老爸眼里的賠錢貨,這下更是不長進的了尾女。

「我女兒改行了,她現在準是企業界的女強人。」當她老爸接到她從美國寄回去的第一筆豐渥的「敬老津貼」時,笑呵呵地跟左鄰右舍說得口沫橫飛。無論如何他也不相信,單憑做個沒出息的畫家就能養家糊口。

這一切都要歸功于丹尼爾,沈洛寒對他是又愛又恨又莫可奈何。

他十成十早在大一時就相準她會是一個不懂得堅持,甘于與他同流合污的高材生,才會每每在她手頭上的生活費即將告罄之時就適時出現,扮演大慈大悲的活菩薩,讓她一步步掉入他預先設好的錢坑,讓她迷失其中,最後終于踏上這條通往金錢迷宮的不歸路。

為自己煮了一杯上好的卡布奇諾,坐在她特地從歐洲買回來的美人靠上,細細地欣賞這幅雷諾瓦的名畫。大師之所以成為大師,果然有其不同凡響的觀察力和創作力。

電話在這時候猛地響起,沈洛寒遲疑了一會兒,才走過去拎起話筒。

「喂?」

「猜猜看我要告訴你什麼好消息?」是丹尼爾那模壁鬼。「我得了五個賓果,贏了三打的香檳。」

「你還在漢彌頓?」听他口齒不清的就知道他八成喝醉了。「趕快回家,當心酒後亂性,容易闖禍。」

「安啦,我是千杯不醉。」他大聲地打了一個酒嗝,又道︰「嘿,剛才有人在對我拋媚眼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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