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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難言 第13頁

作者︰謝璃

她沉靜了很久,大眼眨個不停,明顯在撼動中。良久,她慢吞吞移動手指,打了幾個字,「我從沒見過未律師。」接著拿起筆,開始在文件上填寫,遇有不明白之處便請他解釋,逐一填完,再雙手執起交給他。

她的水霧眼比剛才要濕亮,但表情更倔強了些,他接過文件欲收回,發現她使勁不放。

「說謝謝!」她無聲的唇形明白顯示了簡單的三個字,見他動也不動,又重復說了一次。

他肌肉繃緊,臉色驟變。如此理所當然的事竟要他言謝?那麼這三年來,她該對他說的道謝三天也說不完!

她突然手一抽,作勢要撕掉文件,他揪住她的手,大喝︰「你這是干什麼?」

她噘緊的唇忽咧開,露出一排潔齒,作大笑捧月復狀。她是真的在笑,只發得出氣音,笑到上氣下接下氣,顫抖的手好不容易對準鍵盤,拼出一串字句,「你瞧!我說的沒錯吧?只有這種東西才會讓你緊張。」

他咬著牙,狠瞪住她,一語不發。待她笑夠了,額前泛出汗意,亮晶晶的眸子毫無懼意地回視他,他收起文件,面無表情起身。

「是的,我為這些東西緊張,而你,也為這些東西答應結婚不是嗎?」

他轉身離開這間小屋,不再介意她的後續反應。

下至一樓,手掌擦過西裝口袋,有鼓起物引起他的注意,伸進口袋取出,原來是剛才從貨車上取得的卡片,他不由自主停步,站在樓梯口細閱

你擁有許多復雜的東西,是大部份人都沒有的東西,像會計師才算得出來的公司資產、像身旁人的艷羨。你同時也失去了許多東西,是大部份人都會有的東西,像禮貌、像體貼,所以,你通常表現得很不可愛、很討厭!你一定從來都不知道吧?

他手一縮緊,卡片揉皺成一團,想拋進一排信箱底下的垃圾桶,手臂舉高,猶豫在半空中,不久,改變了主意,又放回口袋。

他的確很不可愛,或許也很討人厭,但這類形容訶從來就不是他的人生目標,他並不覺得遺憾,但是,她永遠也不會得到他的禮貌、他的體貼,他並不在乎造成了她的遺憾。

司機見到他,掉轉車頭讓他上了車。路途中,極惱人地,那副幽亮大眼像團暗夜中的火炬,不時映現在倒退的街景中,揮散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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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不歡而散後,她以為,有好一陣子他將極力避免見到她,他們將回到以往互不干擾的互動模式,出忽意料地,她猜錯了,而且錯得離譜。

透過李秘書轉達,兩人見面的頻率由一星期兩次增為四次,通常選在用餐時間,早、午、晚都有可能,地點前一天協調,共餐對象不限兩人,王律師、特別助理、李秘書是經常的參與對象。若有第三者在場,不顧異樣眼光,景懷君視她為透明空氣,幾乎不與她交談,各自用餐完畢便分道揚鑣,像在試煉她被邊緣化的忍耐力;單純兩個人時,彼此的唇槍舌劍、冷嘲熱諷,在一頓飯時間可以發揮到白熱化狀態,她的打字以及寫字速度因而進步神速,他的面不改色、氣定神閑更是表現得無人能及。

夜晚通常在約定好的其中一方住處過夜,因為嫌她公寓設備不齊全,多半在他的大宅子里夜宿,除了司機、幫佣,兩人不會見到對方,第二天早上巧妙地錯開出門時間,省去一早上的壞心情。

她的結論是,他和她「杠上了」!不到她俯首稱臣,自願釋出和解善意,這種前所未有的約會不會停止。

她低估了一個專業經理人的戰斗力,第一周還無所謂,第二周逐漸疲憊,第三周她起意休兵,還未妥善想到下台辦法,李秘書傳來了簡訊——

方小姐,今晚六點請先到景先生辦公室等待,他回來後再一同到對面餐廳用餐。

她趴在桌面上哀鳴,不是不後悔自己點燃了這場戰火。

小袁過來拍拍她的肩,「沒事吧?」方菲最近較少到基金會來了,來了也總是無精打采,她的神秘色彩有增無減,偶爾還有私家車在門口將她接走,他的私人邀請始終開不了口。

她搖搖頭,垂首整理散亂一地的圖書,不準備訴苦。

「沒事最好,不過童小姐可能有事,她剛才接了通電話以後就怪怪的,你要不要去看看?」

聞言,她掉頭離開圖書室,疾走到孩子的練習室,卻在大門口遇見帶著孩子正要離去的童絹。

『怎麼啦?』她攔住泫然欲泣的童絹,以手語急問。

『律師剛打電話來,監護權官司可能要輸了。』童絹看看莫名所以張望大人的孩子,虛弱的比畫兩手。『李維新請了大律師對付我。』

她睜大眼,以眼神安慰,『別怕,再換個高明的律師。』

童絹絕望的搖首,『我的私蓄快用完了,李維新鎮住我的戶頭,我身無分文。』

『你要去哪里?』

『回小艾外婆家,我不能讓他帶走孩子!』

童絹垂下兩手,替孩子穿上鞋子。她扳住童絹的肩,指指口袋,『我這里有,你先拿去用。』

「謝謝你方菲,」童絹開口道謝,不再怕孩子听見。「這是長期的應戰,不是一點錢就行的,我暫時不能來這里了,再見。」

走得很迅捷,一下子消失在樓梯口。

她目瞪口呆地扶住門框,尚未回神,身上的手機響起了簡訊出現的警示音,她打開手機,按出內容。

方小姐,地點改變,我們直接到翔悅飯店,景先生的客戶指名在下榻飯店見面,請到門口上車。

敝胎!毛病!

她胡咒了幾下,因為表情敗喪,使得在她身後欲言又止的小袁驚疑不定。匆匆道別後,她悶著臉沖下樓,怒沖沖轉向電線桿底下那輛前輪比後輪扁的轎車,拿出素描本撕下其中一頁寫了幾個大字,貼在窗玻璃上——

「我今天要請假!」

「呃?」李秘書揉揉胖臉,定楮一看,道︰「臨時請假不大妥,景先生最忌諱職員有突發狀況不事先告知——」

她拍了一下額頭,恨恨地再寫下兩行字,「為什麼他就可以臨時改地點?而且我也不是他的職員!」

李秘書忙揩去脖子的汗。「那是當然、那是當然,恕我失言,您是景太太,可是——對方希望景先生夫婦一道出席,您也知道,客戶至上,訂單是王,業績掛帥……」

「夠了!」她兩臂交叉在胸前,作阻止狀,順帶拉拉自己的上衣和長褲,表示她就這套行頭,景懷君若不介意她就乖乖出席,不過轉念想起他皺眉頭的樣子,心頭就有形容不出的爽快。

「這就不勞您操心了,這種小事哪里難得了我李秘書?請上車、上車!」

她不滿地鑽進客座,就見李秘書指指後座的一只簇新紙袋,「不好意思方小姐,我轉身有困難,請替我拿那個袋子。」

她縴臂一,輕松地就上手,李秘書躍躍欲試地拉出里頭的物件,在她身上比試著,她柳眉一緊,滿臉沒好氣,直想打道回府。

「別急別急,待會你就知道了。」大掌拍擊她的背脊,令她嗆岔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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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知道了,也來不及了。

從飯店亮麗的洗手間走出來,李秘書小眼一亮,她卻翻翻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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