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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顏知己 第25頁

作者︰心情

「我竟然連你的笑容也留不住了。」他一句話說得雲霓心中酸酸澀澀,下意識扭過頭去,哪里還笑得出來?他是她的爺呀,她的主人;她的恩人,她的男人。那個高高在上,尊貴無比,在朝堂上翻雲覆雨的皇爺;那個心中只有江山社稷、對男女之事無心無情的皇爺,那個沉穩冷靜,笑對紅塵,凡事胸有成竹的皇爺。如今,竟然像個疲憊的孩子,用著倉皇無助的語調,幾乎在乞求她的憐愛了。她寒冷的心有一角開始融化,但是仍然開不了口,伸不出手,有些感情,就像時間和流水,一去不復回。她現在已完全體會得到銀月的痴、碧荷的哀、紫衣的傻,紅袖和星兒的妒。當初信誓旦旦的說過「無心無所求」!恐怕要自己打自己的嘴了。除非她不是女人!除非她的心是鐵打的,否則無法做到無怨無悔無所求。既有所求,就會失望;既然失望,就會有怨;既然有怨,難免有恨。有時,她真的想過抽身而走,但,畢竟還是有一絲不舍。她走了,爺就真的孤單一人了,星兒靠不靠得住她還沒有十足的把握,就算靖皇爺回來,也不可能陪爺一生一世。而且,她懷疑自己根本沒有碧荷的勇氣,她可以與爺慪氣,可以冷漠,可以不說話,卻無法確定能夠忍受從今以後見不到他的人,听不到他的聲音,得不到他的消息的日子。當真如此,她可能會痴、會瘋,會死。心死,心死,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好難,若心真的已死,怎會單單因他的一句話,就令她心潮起伏,鼻酸眼濕?放手,放手,真能放手,就不會計較紫衣的囑托,就不會牽絆她走後他的生活。情!放下了,收不回;傷過了,補不回;剪不斷,理還亂,放任它,蝕心肝。

遙翔單手抵看胸口,這次那只大手將他的心髒攥的死緊,用力再用力,似要把他的心捏爆。豆大的汗珠沿著額頭鬢還滾落,整張臉白里透青,全身已病得快失去知覺,渙散的目光中見雲霓滿臉驚恐,仿佛還听到她的驚呼︰「爺?」

一定是痛得產生幻听了,她怎麼可能開口叫他?失去意識之前他還在想︰她怎麼又哭了?他的心已經痛到承受不起她的眼淚了!

他高大的身軀虛軟的栽下靠椅,雲霓撐不住他!隨他一起跌倒,用嬌小的身子為他抵擋落地時的沖撞,她听不出自己的聲音到底是甚麼音調,只知一直呼喊︰「爺,爺,您怎麼了?爺?來人哪!快來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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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中太醫全部到齊,連皇上也親臨探視。太醫們診完脈商議一陣,最後渠太醫道︰「啟稟皇上,平皇爺患的是心力憔悴之癥,主要是長年勞心勞力所致,病的已經不輕,今後一定要多休養,少操心,避免情緒過于激動,否則,再有一次,恐怕就……」

眾人都明白他意思。皇上傷心道︰「他年紀輕輕,竟得了這種病,我當真不該交給他那麼重的擔子。」

遙隆在一旁趁機道︰「父皇,二弟多年為國事操勞,才會患此頑癥!今後我們其他兄弟自當多多盡心,替他分憂,以便他能安心靜養。」

皇上責怪道︰「你身為兄長,卻還不及翔兒懂事,你們誰有他一半能耐,也不必拖累他到今天的地步。」

遙隆遙括一齊垂頭道︰「是,兒臣無用!今後定當盡心盡力。」他們口中說得謙遜,但隨皇上離開的時候!滿眼皆是得意。

遙隆心道︰當真是天命不可違,該是我的就是我的。老三處心積慮陰謀數年,被老二除掉;老麼愛美人不愛江山;老四雖然有野心,還必須靠著我這棵大樹;老二嘛,最是辛苦!沒料到得此不治之癥,到頭來為我做了嫁衣裳。爭來爭去,皇帝的寶座還是屬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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蠟黃的臉,深鎖的眉,緊合的唇,銀絲隱隱的發。雲霓顫抖著撫過她所熟悉的五官,此刻看來那麼疲憊,那麼脆弱,令她不敢相信這是她那個睿智沉穩,溫和親切的爺。到此刻她還無法從剛才的驚恐中恢復過來,在他倒下的那一瞬,在喚他不應,搖他不醒的那一瞬,她覺得自己也隨著他死過一次。他不張開眼,她的心就無法恢復正常跳動。

星兒看看雲霓痴痴呆呆的樣子,扭頭悄悄拭淚,心中自嘆不如。她知道無法勸雲霓去休息,所以默默退下,將爺留紛雲霓一個人。如果爺終將屬于一個女人,那麼這個人非雲霓莫屬。

天黑了,天亮了,雲霓一動不動的坐著,頭輕輕的靠在遙翔枕邊,大眼楮圓圓的睜看,一眨不眨,生怕錯過一線一毫的細微變化。遙沖受罰昏迷之時,柳惜顏不願假他人之手照顧,現在如果有人要她離開遙翔半步,她會與那人拼命。怎麼現在才發覺呢?早在上一次他在她門外伏地大嘔的時候,就應該注意到他的不適了,那時自己完全沉侵在悲哀之中,其至打算對爺的一切都不再關心。是她的錯,是她的錯啊!如果遙翔真的有甚麼不測!她的心意與惜顏當年一樣,隨他去!無力分辨心中痛得快死去的感覺是因為愧疚,感恩,還是愛,總之她要陪著他,同生共死。

天邊泛起魚肚白,星兒端著茶盤進來,看一眼石像般的雲霓,立時面色慘白,手中的藥碗摔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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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空間籠罩著詭異的迷霧,攪得人分不清楚方向。遙翔在原地徘徊,不敢輕易邁出一步,迷霧深處仿佛處處隱藏著危機。突然,一點光亮在遠處出現,閃爍著,跳躍著,旋轉著,引誘他走向陷阱。他的目光隨著光亮轉,腳下仍然小心的停留在西步的範圍內。那光亮賣力的閃爍,愈來愈近,愈來愈清晰,像——銀色的瀑布。一張嬌艷美麗的女人面孔在飛瀑中浮現,是雲霓!她朝他微笑,溫柔的向他招手。他面露喜色,朝她邁出一步,未待放下,就听到周圍飄忽陰森的笑聲,帶著回音撞人他的耳鼓︰「去吧,去吧,往前走吧。」

他辨出那是遙銳的聲音。

雲霓笑得很柔很甜,持續向他招手。他向前挪了一下,耳鼓內的聲音更響︰「去吧,去吧……」遙銳、遙隆、遙括和尉司馬扭曲的臉龐在迷霧中出現,圍看他快速轉動。他的腳步停頓,緩緩的,緩緩的收回。雲霓的笑容漸漸收斂,唇際浮起一抹哀傷,笑得彎彎的眼楮張大,清澈的眸子涌上水光,滑下兩滴淚。他伸手欲抹,她偏過頭去,絕望的看他一眼,影像在白瀑中慢慢消失。

「不,別走。」遙翔大喊,忘記了隱藏的危機,忘記了耳鼓中縈繞的聲音,忘記了身前身後旋轉的人影,急急迫著那光亮而去,超出第三步,就覺腳下一空,身子掉下無底深淵,不斷的往下沉,往下沉……

極度的恐懼撞住了他,他猛然張開眼楮,模糊的視線中有人影在晃動,耳邊縹緲的听到人聲︰「醒了,醒了,爺醒了。」身體像破敗的機器,每一寸都不听使喚。

視線在片刻後變得清晰,他看到渠太醫上前來探他的脈搏,溫和的問︰「皇爺,您覺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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