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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起風時 第26頁

作者︰玄小佛

她,依然驕傲、冷漠——認識她的人,依然這樣看到他熟悉的羅若珈。

從那天在西門鬧區巧遇陶揚,蓄意廝混了一天,羅若珈沒有再給自己機會去看到那個頭腦簡單的男人。

一早到報社,李主任就要羅若珈去參加一個新片宣傳的記者招待會,男主角不是別人,正是——陶揚。

「找小張去好嗎?」羅若珈想推掉,李主任為難的搖頭。

「你就跑一趟好了,小張到機場訪問幾個從新加坡回來的歌星。」

「可是我約好了尤莉到她家拍照。」

是約了尤莉,但那是下午,羅若珈很堅決的要推掉這個招待會。李主任推了推眼鏡,滿臉笑容。

「給尤莉撥個電話,換個時間,人家招待會總不能為我們這邊改時間吧!好了,就算幫我個忙,好不好?」

萬般不情願,羅若珈跨上了摩托車。

記者招待會在華蒂飯店九樓,羅若珈趕到時,已經遲了十幾分鐘。

扛著照相機進了電梯間,正要按鈕,一個衣著時髦高級的男孩,急忙的沖了進來,只一秒之差,人就被電梯門給夾住了。

「嘩!好險。」

羅若珈不經意的抬眼瞧了瞧那說給自己听的男孩,事情說巧就是巧,男孩是誰?陶揚——羅若珈拒絕來參加的原因。

「小母雞!」

人在極度驚喜中,是個什麼表情?陶揚就是這種表情。

「嗨!小母雞,怎麼回事啊?我看我們簡直太有緣了,三番兩次的說踫到就踫到。你曉不曉得?我在找你。」

羅若珈沒有表情,像從來不認識陶揚這個人。

「小母雞,你太不夠意思了,從上次到今天,都一個禮拜了,你連個人影也——」

突然,緩緩上升的電梯一個遽震,停了。陶揚看看上面的數字——五,門也沒見開,不一會數字不亮了,燈,熄了,電梯里一片漆黑。陶揚驚慌的打電梯門。

「怎麼搞的?怎麼不動了?他媽的!怎麼回事?」

陶揚繼續捶打,不文雅的話夾著罵︰

「我操!什麼狗屁飯店?那有這回事,喂,喂,喂!有人關在電梯里,他媽的!想個辦法放我們出去,喂!他媽的!你們听見了沒有?」

羅若珈一言不發,靜靜地倚著電梯一角站著,什麼都看不見,就听到陶揚的打與罵聲。

「他媽的!死光啦!有人關在電梯里,你們是管還是不管?再不管我要控告你們,他媽的!什麼服務態度,死光啦!你們全死—一」

「省點力氣別再吼了。」羅若珈終於忍不住了,「停電了,你這樣罵給誰听?」

「他媽的!他們飯店總得想個辦法呀!我已經遲到十幾二十分鐘了,人家在上面等,還以為我陶揚擺架——」

羅若珈不耐煩的截住陶揚的話。

「我也是來參加的。」

「可是——唉!他媽的,倒楣。」陶揚用力的往電梯的鋼門一捶,「倒楣,算我倒楣。」

講完,陶揚想想不對,在黑暗中,咧著牙笑。

「你也倒楣,我們兩個倒楣。」

羅若珈沒理會,靜靜的倚著電梯。

安靜了有五、六秒,陶揚像想起了什麼。

「咦,小母雞,你怎麼一點都不緊張?」

羅若珈沒回答,陶揚又問了一句︰「也不害怕?」

羅若珈還是懶得回答,陶揚習慣了羅若珈這種有問不一定有答的女孩,並不覺得難堪,繼續奇怪的問。

「你不擔心,萬一我們被關在里面永遠出不去?」

沒得到反應,陶揚仍然接著講,但,已經不再是問了,大半像是說給自已听的。

「不瞞你,剛才燈一滅,我還真害怕,我第一個想到的是,萬一等電梯通的時候,我們已經悶死在里面,那真是從天降,冤枉透了。

陶揚繼續說著,像個受驚的孩子,在敘述一樁驚險的歷程。

「剛才,我真的感覺絕望,你不要笑我,我第一次曉得,我面臨絕望時居然這麼恐慌。」

說著,陶揚掏出一根煙,打火機剛燃著,羅若珈冷漠的聲音,命令著。

「空氣調節器停了,把你的煙收回去。」羅若珈冷冷的說,「如果你想活著出去的話。」

陶揚說不出那個感覺,小母雞的聲音,肯定中帶著威嚴,迫使著陶揚收回煙,那說不出來的感覺,似乎是男性尊嚴被踩了一腳,又似乎臣服,卻那麼不甘,很復雜、很尖銳。

半天,那復雜、那又不能具體的感覺逐漸平復了,陶揚又開口了。

「小母雞,你很奇怪。」

停了一下,陶揚覺得要表達什麼,但好困難。

「講句話你不要嫌肉麻——你跟別的女孩子不太一樣,如果別的女孩子踫到這種情況,一定又喊又叫,甚至大哭,可是,你怎麼——怎麼沒事似的,一句話不吭,你實在——你不要覺得肉麻,你實在很鎮定、很勇敢、很叫人佩服。」

羅若珈的聲音在漆黑中傳過來了。

「如果你有點常識的話,在這個時候,你最好保持沉默,不要再開口,免得電梯恢復時,出去的只有我一個人。」

「小母雞——」

「節省你體內的氧氣可以嗎?」

「小母雞——」陶揚畏懼,卻忍不住,「小母雞——我沒見過比你更冷靜的女孩。」

黑暗中,一切靜止著,陶揚听命的不再說話,倒不是真怕氧氣消耗掉,實在是羅若珈給他無法抵抗的震撼。

這樣靜止了有一會兒,羅若珈沒再听到陶揚的聲音,听到他一往地上坐。

「你最好站起來,地很髒。」

這是羅若珈第一句主動的話,而且帶著十分善意的關切,陶揚受寵若驚的呆楞了一會兒,站了起來。

「小母雞,可不可以問你一句話?」

黑暗中的聲音,誠摯、尊敬,沒有半絲油腔滑調的輕浮,羅若珈難以抗拒這樣善意的聲音,終于回答了。

「你問。」

這倒出乎意料,陶揚驚喜的像獲得了寶貝。

「其實——嘿,其實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只是我很奇怪,你雖然對任何人都冷冷的,可是,我覺得你好像特別討厭我,為什麼呢?當然啦!如果你覺得這個問題很無聊,那麼,你就當作我沒問好了。」

「我是討厭你。」

又是個意外,沒想到小母雞真回答了,可是這個意外,陶揚刺耳極了。

「不過,我不用討厭這字眼,我不欣賞你,我不欣賞一個男孩賣弄虛名,而腦子空洞,我不欣賞一個男孩成天兩只眼楮東張西望,色眯眯的。我不欣賞一個男孩,言語乏味,談話沒有知識,卻在不該說話的時候,膚淺的極力想表現自已。我不欣賞這樣的一個男孩,你可以想一想,你是不是這樣的一個男孩?」

我是不是這樣的一個男孩?陶揚只有一個感覺,一件被識破的質品,而且,被擲碎了。

陶揚不再問一句話、說一個字,倚著牆,眼楮瞪視著一片黑暗。

黑暗在靜止中過去、過去,無聲的。突然,亮了,這個黑暗的空間亮了,很刺眼,陶揚幾乎不能適應這已經黑暗已久,突然亮起來的空間,當在不適應中,遽看到一張冷漠的面孔,陶揚下意識的調過頭。

電梯緩緩上升,燈也亮了,上面的數目,靈活的一個一個往上跳動,一切恢復了,不再有恐懼、不再有驚慌、不再有絕望,但,這個空間,比任何時候靜止、窒息、沉悶。

九樓到了,電梯的鋼門徐徐開了,久候的記者與電影圈里的人,七嘴八舌的擠在門口,大家都松了口氣,有人簇擁著面無表情的陶揚,有人說他被嚇傻了,有人拍著他的肩,遞上煙,開玩笑的叫他壓壓驚,有人即刻舉起鎂光燈, 喳、 喳,有的鏡頭里只有陶揚,有的鏡頭里是陶揚與羅若珈,整個人被眾人擠得很近,你會懷疑,那是不是蓄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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