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登入注冊
夜間

又是起風時 第20頁

作者︰玄小佛

「——我不明白?」蘿若珈覺得從額角開始,全身泛著冰涼︰「具體一點告訴我好嗎?」

「禮拜六——我和芝茵結婚。」

羅若珈的臉蠟白,現在是四月初,台灣的四月初,是十分溫暖的氣候,但羅若珈就像從冷凍庫搬出來的,僵得搬不動一根毫發,臉部的表情是木愣的,你看不出震驚、激動、痛苦、哀傷。木愣的,一動不動。

「若珈,你清楚我是怎麼的愛你,我答應她的條件,錢也給她,但她用了最狠的方法,她把一切告訴了我母親、你知道的,我母親只剩——」

羅若珈什麼也沒听進去。羅若珈只是覺得好冷、好冷,心口發著抖,手發著抖,冷得發抖。

那邊的陶揚,心不在焉的跟朋友扯著,眼角不停的瞟向羅若珈,剛剛還見她笑得很開心,不一會兒功夫,怎麼整個人動也不動,像中了邪似的,陶揚納悶的皺起眉頭來。

「喂,陶揚,我看那只小母雞對你是沒什麼興趣了。」

談話的那個男的,用手肘撞了撞旁邊一個女孩,是個不太風流的電影明星——丹妮,專演肉彈角色,渾身的肉,性感倒是有一點,就是沒半丁點氣質。

「我看陶揚吃錯藥了,剛才那個電話一定叫那只小母雞糗了一頓。」丹妮不順眼的朝羅若珈瞟了瞟︰「記者有什麼了不起,月兌了衣服,還不是跟我們一樣。」

「不一樣哦,比起你可差一大截。」一個蓄胡須的男孩吃豆腐的用手比了比︰「你的尺寸多有味道,什麼地方,就是什麼樣子,她只夠做塊門板。」

一桌人被這渾笑話惹得又叫又笑,其他的人,吱吱喳喳又你一句我一句加上來,全在尺寸上繞;陶揚不尋常的沉靜下來了,好笑的地方,他應付的干笑兩聲,也沒有誰去留意他,倒是丹妮,陶揚的變化全在她眼底。

「他媽的,你們看見沒有,跟小母雞坐在一塊那個男的,前面門牙還掉半顆呢!」陶揚像逮著仇人的弱點,忙不及待的張揚。

「人家門牙掉光了,小母雞就是愛跟他,你怎麼樣?」丹妮翻著白眼,噴一口煙。

一陣轟笑,這伙人又開始另一個新的話題。陶揚仍然不時的注視羅若珈,這只小母雞,他媽的!找個缺門牙的,真他媽的沒眼光,我陶揚那點不比那小子體面,而小母雞居然甩也不甩我,連話都懶得搭腔。

羅若珈始終沒有一句話、一顆淚,木愣的像一個冰凍了的人。

徐克維知道,禮拜六的婚禮,擊傷了這個自己深愛著的女孩,徐克維更明白,這個自己深愛的女孩,她有一個永不落淚的個性,那個性使她在某種虛弱的身體狀態下,會用完全相反的狀態,使旁觀者在錯覺中,看見不被擊敗的堅強,而這份堅強,早已瓦解、崩潰、碎裂了。

徐克維太明白羅若珈了,對這樣一個不把打擊放在表情上,而又是自己如此深愛的女孩,徐克維心碎的接合不起來了。

這種無聲的痛、無言的痛,終于由羅若珈在僵麻中,強掀起冷靜的態度開口了。

「禮拜六——發帖子給我嗎?」

「若珈——」徐克維心都碎了。

「我想不用給我帖子,禮拜六我很忙,下午要回家看我爸爸,晚上有個記者招待會,我總該有點敬業精神是不?」

「若珈。」徐克維痛苦的臉都扭曲了,「我曉得——我曉得你不能容納我了——」

羅若珈雙手交握的放在桌上,深沉的望著交握的手半天,開口了,但眼楮沒有離開自己的手。

「你要我說些什麼?」

是的,我要她說些什麼?我能要她說些什麼?徐克維扭曲的臉帶著不可饒恕的罪。

羅若珈站起來,用一種近乎欺騙的笑容,瀟灑的拉開椅子。

「該走了,我報館還有新聞稿要發。」

「——這是一個謊言。」

「你不覺得這個謊言在這個時候很恰當?」

這樣的回答,讓听的人都感覺出尖銳的沉痛,徐克維不再堅持,一起拉開椅子。

經過陶揚,羅若珈看見陶揚老遠就站起來,一張笑容,老遠老遠就露著牙,咧在那兒,羅若珈視若無睹,與徐克維並排走過去。

「嗨!小母雞,要走啦?」

那略帶輕佻,又有些友善的招呼,徐克維質疑的看著,想問羅若珈,又想到自己禮拜六的婚禮,他是一點權力也沒有了。

任陶揚咧著牙,擺著一張等待的笑容,羅若珈面無表情、凍結的走過去。

「你的嘴巴可以收起來甭笑了,人家走了。」

是丹妮的嘲笑聲——陶揚不可自制的坐下來,這個平時嘻嘻哈哈、沒什麼腦子的人,被征服于一種可望而不可及的悵然中。

出了咖啡店,徐克維望著羅若珈,羅若咖干澀的眼眶在掙扎。淚,誰都會流,但,強抑的能力,卻不是每個人都有的,羅若珈清楚,這份能力,再維持不了多久了。

四月的陽光,淡淡的,很溫暖卻不灼人,羅若珈是漂亮的,一種近于美的漂亮,這種美的根源,是女孩中極難尋獲的——固執的原則,那眨也不眨、冷冷的眼神,堅強挺拔的鼻尖,不開口時,永遠那麼緊抿著,倔強的令人不敢輕易侵犯的弧度。

四月的陽光,灑落在這樣的一張輪廓上,竟然使徐克維產生望而生畏、生敬的歉疚。

「報館——真的有事?」

「這樣的情況,這樣的時刻,你希望報館沒事?」

跨上車座,羅若珈發動了引擎,手,不能克制的輕顫著。

「若珈。」

徐克維突然有放棄對母親的尊重,改變一個悲劇婚姻的沖動,捉起羅若珈的車把,激動地額角的青筋都鼓出來了。

「若珈,也許——給我一天的時間,讓我去改變——」

羅若珈的理性,像機械般——她冷冷的眼眶,已經再強抑不住,她搖著頭,雖然搖得那麼輕,但是,沒有人感覺不出,那是多麼堅定。

「若珈——」

羅若珈踩下了油門,挺起背脊,臉高昂著,眼楮直視著前方,車,離開了原地,緩緩地。

「若珈——」

車,依舊緩緩地前進,徐克維情緒混亂、復雜、慌亂而不知所措,無法抉擇的趨前跟著。

「——我愛你。」

車,一下子飛彈起來,沖了出去,徐克維沒有第二個思想,絕望、嘶啞的追奔、狂喊。

「我愛你,我真的愛你,若珈——我愛——」

沒有紅燈,沒有行人,沒有十字路口,在羅若珈被淚水模糊的視線里,沒有一切。紅色摩托車像一團紅色的光影,掠過紅燈,掠過行人,掠過十字路口,掠過窮追不舍望塵莫及的交通警察。

這個個性里沒有眼淚的女孩,在眼淚中,悲愴的情感,暴露在不可遏止的狂態中。速度、淚水,淚水、速度,羅若珈瀕臨于歇斯底里的狀況。

☆☆☆

禮拜六——一個並不是羅若珈忙碌的日子。

醒來,頭很重,沉沉的,羅若珈坐起身子,唱針一圈一圈沙沙的發出單調的聲音,羅若珈沒有理會,抬頭瞧瞧書桌上的鬧鐘,九點四十。

一地的唱片,一地的書籍,幾支煙頭棄置在地毯上,煙?自己是不會抽煙的,羅若珈順手將床頭剩余的半包煙,扔進字紙簍。

——星期六——

日歷上綠色的字,清楚的映進羅若珈浮腫的眼楮,羅若珈一躍身,唰地撕去「星期六」的綠色,毫不留戀的像棄煙般,拋進字紙簍里,紅色的「星期日」,鮮亮的立在牆上。

羅若珈拉開窗簾,早晨的陽光,朝氣十足的照射進來,羅若珈動作迅速的擺好唱片,書一本一本歸回書架,煙頭拾起,床面鋪上一張色彩明艷的床罩,經過兩只手的擺布,整個房間馬上明亮而有生氣。

上一頁 回目錄 下一頁

單擊鍵盤左右鍵(← →)可以上下翻頁

加入書簽|返回書頁|返回首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