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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沁珍珠 第22頁

作者︰薰衣

雪契面上閃過一絲訝異,看著翠姨,他靜默半晌,而後笑了——絲毫感覺不到笑意的笑,「好。」翠姨看著他,神情卻離奇地顯得相當悲傷;低下頭,她走到藤椅邊並不擔心雪契會乘此機會沖到樓上,她優雅地做個手勢,「請坐。」

雪契如言照做,卻選了個很遠的位子。

翠姨沒有坐,站在椅子旁邊有點憂傷地注視著他,「嗯……你相當防備他人啊……」

這句話說得有點突兀,雪契微一蹙眉,默然不語。

「你也是這麼對待你的新娘?」

雪契輕輕一笑,「你未免問得過多。」

翠姨靜一靜,別過頭去,說話的音調染上更多追憶,但是卻像在說一個故事那樣,「以前有一個女孩,愛上了她不該愛的人。雖然知道不該,她還是堅持已見,與那個男人成婚……剛開始她覺得很幸福。一切她追求的都有了結果,那個男人愛她很深,而她也回報以同樣的愛情。可是時間過去,愛情的熱度退了……她發現她的丈夫固然愛她,卻不把她當一個獨立的個體。她成為他的所有物,一切都必須照他的意思行動。他箝制她的思想,輕視她的家族,束縛她的自由……」說到這里,回頭對著那個一直以漠然神情聆听的雪契笑笑,「你呢?你把你的妻子當成什麼?」

雪契愣了愣,出人意料地,他竟然開始笑,笑著笑著,他搖頭一嘆︰「怎麼全世界的人都在問同樣的問題,可笑……真是可笑,哈哈哈……」笑了一陣,他慵懶而傲慢地︰「不錯,她是我的所有物。」

「因為愛她?」

「——」雪契欲言又止,然後吐出一個字︰「不。」

「那麼……你放她離開大牢,只是為了孩子?」

「那是我的繼承人。」

「也你的和她的血肉。」翠姨突地尖銳起來︰「對你而言,妻子只是法律上的財產,孩子只是地位的後繼者?你——你比你的父親還要愚蠢!」

雪契一揚眉,臉色相當陰沉,「看在衛廷的分上不追究你的無禮,我想我們不必再繼續這個話題,翠夫人。」

翠姨又悲又怒地看著他,就在這時,衛廷手里提著兩條還在活蹦亂跳的大魚閃進門,「哇哈!今天收獲好,翠姨!魚來了!啊……」最後一聲‘啊’是因為他發現屋里的氣氛比他出門前還沉重,苦著臉,他走向翠姨︰「翠姨……魚……」

「交給我吧……」提過魚,看了雪契一眼。翠姨扔下話離去︰「你的表弟來這里接他的新娘去見他父親,你最好先去和瀲灩說一聲。」

「接瀲灩去見陛下?」衛廷一時反應不過來,「干嘛?他不是連雪契的婚禮都不去,哪還會對瀲灩有興趣?」

「誰知道他在想什麼?」翠姨冷哼一聲,提著魚便走進廚房。衛廷甩著兩手,看向雪契︰「你是來帶瀲灩去皇都?……等一下……」他陡地大叫起來︰「什麼啊!喂!瀲灩現在懷孕六個月了,你還想帶著她跑來跑去?你有沒有搞錯啊!還有你這家伙啥時變成孝子了?國王說什麼你就做什麼?我才不信。」說著他又對雪契擠眉弄眼,「別裝了啦,你是找借口來探望她對不對?」

雪契嘆了一口氣,「你再不上去我就自己上去。還有順便告訴她,盡快整理好行李,時間不多,必須馬上出發。」

「那你自己上去。」衛廷一瞪眼,「我手上都是腥味,要去洗手。」

衛廷話剛說完,雪契已經掠過他走上樓梯;前者是一咂嘴︰「看你急得——假惺惺,笑死人。」

***

離開日絕近一個月,蝶羽一直試著振作精神。但她還是知道,自己的表現不如以往;而雪契不在,士兵跟著有些散漫。不該如此——她只不過問了一個積壓已久的問題和得到一個意料之中的答案而已——應該只是如此而已啊……與那個大概只有十四五歲的戰俘坐在同一輛馬車里面,四周圍都有重兵嚴加看守,可是她卻常常突然間失了神,也不見得是在想些什麼,就是……那個孩子從上了囚車後一直瑟縮在角落一語不發,看著她的神情充滿疑懼戒備。看著他,她總是會想起雪契——那個十四歲就上戰場,至今已在生死與血腥中度過將近九個年頭的男子,想到自己……

身為一個微小臣子的女兒有著薄弱的一點貴族血統。她自小便知道自己的命運若是一切依從父母的安排,充其量就是嫁給一個平凡的男子庸碌一生……她不甘。她有頭腦、有武藝、有自信,她懂得把握機會。趁著皇子出征到家鄉附近時,她不顧世俗限制毛遂自薦,終于得到皇子的注意,並進而立下功勞,而得以待在皇子身邊……她崇拜雪契。崇拜他敢于掙月兌父親的掌控而以實力取得自己的天下、崇拜他年紀輕輕已經有如此能耐教叛軍敵國聞風喪膽……

她忘了自己是何時愛上雪契,只知道十六歲那年她在戰場上受傷從此不能生育,得知這個消息她內心所下的決定是如何地毅然毫無反顧。而今……後悔了嗎?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雪契愛上瀲灩又如何呢?她是他的妻,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只是……只是她……

雖然精神有些不濟,她還是克盡職守,不論日夜都不離開俘虜一步,少年有時哭泣、有時沉默,看得出他並不是個堅強的孩子。想要給予他一點安慰,但僅是稍微的接近她都會讓他驚恐發抖,她忍不住開口︰「憑你這個樣子,迪薩的殘黨還對你寄予希望未免太蠢了點。」

男孩聞言停止了顫抖,張大眼楮看著,還是不說話。

她在說什麼,想什麼呢?可是她總是會想起雪契——想起當雪契年少時失手被擒,令已方所有的人都驚慌失措,他卻乘機擾亂了敵方的軍心、而後從容逃出,順利引導我軍得勝。想起自己那時的心情,那時的雪契……

「如果我是你的臣子,看到你現在的樣子,大概會馬上棄你而去。」

「胡……胡說!」這句話似乎給了男孩相當的刺激,他馬上脹紅了臉爭辨︰「費文他們……絕不會丟下我的!」

費文!蝶羽驀地注意到這個名字,並很快聯想到那些城破時沒有找到的漏網之魚。她看著少年,笑了,「是嗎?那為什麼他們到現在還是什麼動作都沒有?你知道嗎?以你的情況,不管是被你外祖父引渡回去或是留在暝國,都是死路一條。」

少年臉色一白,微微地發著抖又不說話。

蝶羽輕蔑地笑了,「迪薩那種弱小無用的國家還會有什麼忠臣?你還指望他們?不設法自立只會仰仗他人,只有落得悲慘的下場。你的父母就是明證。」

「不是……」

「不是嗎?你忘了當初引我軍入城的是誰?不就是你父親的政治官嗎?」

少年哭著大叫一聲︰「費文他們不是那樣的!他們說過會來皇城救我的!」

「什麼時候說的?」蝶羽臉色一寒,男孩立刻捂住嘴拼命地搖頭。但是她很快地就入松了表情,「啊,真是,何必問呢?這一路上我都和你在一起,想想他們能和你聯絡的機會也只有趁你在日絕的時候了。至于什麼時候……大概是發現皇子妃有孕,大家一片慌亂的時候吧?是不是啊?」

少年僵住,恐怖地看著她;蝶語卻不看他,自言自語著︰「要猜出誰是內應也很容易的……如果有的話……」說著她睨了少年一眼,「其實現在就殺了你也是可以的……只要做得技巧些,像是連邦下的手……那不但我們省去了很多麻煩,暝國還可以用這個理由向連邦要求更多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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