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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歸人 第57頁

作者︰嚴沁

「越弄越糊涂!」翠玲怪叫。「打什麼啞謎?」

「不只是好朋友,翠玲替我告訴他,我一直希望有他那樣的哥哥,他永遠會是我心目中的哥哥!」她說。

「肉麻!扮哥妹妹的,不說!」翠玲說。

「希望你說,我相信——這對他很重要,他會喜歡听到!」李穎認真地。

「好啦,好啦!前世欠了你的,」翠玲假裝氣憤。「喂!李穎,你不會去‘鴻霖’吧?他也請了你!」

「我想不去比較好!」李穎很理智。「而且我在等思烈!」

「我懷疑,李穎,沒有韋思烈,你還能生活嗎?」翠玲不服氣地說。

「生活是一定的,這個時代難道還真有失去誰就活不了的人嗎?只是——不會再有夢,不會再有光彩,也不會再有感覺!」李穎說得很真切,很實在。

電話里一陣沉默,然後是翠玲的嘆息。

「是你們的愛情太美?或是我們的太平凡?同樣是人,為什麼有那麼大的差別?難怪少良追不到你,你們在某一方面,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她說。

「不是幻想,翠玲,屬于我的一切,是我真真實實的感覺到的!」李穎說。

「你幸福!」翠玲再嘆息。「即使你只能擁有一剎那——我相信你仍是幸福的!」

「你說得對!」李穎微微一笑。她看見思烈推門進來,幸福的感覺包圍著全身。「我很幸福,很滿足!」

沒有說再見,她輕輕放下電話。

「思烈——」她迎上去,突然就發現了思烈的可怕神色,思烈怎麼了?他的臉色死灰,慘白,他的眸中一片空白——不,不,是一片廢墟殘垣,是完全沒有光彩的死寂——是的,是死寂。他的嘴唇緊抿著,嘴角的肌肉神經質地抖動著,他——怎麼了?「思烈——怎麼了?」

這就是她寫不出文章,這就是她不安,煩躁,這就是她心驚肉跳的原因?

他不語,不動,仿佛看不見她。

「思烈——」她被嚇壞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找不到芝兒?或是芝兒又變卦了?這都不要緊,他們可以再等,他們有一輩子的時間啊!「思烈,不要嚇我,到底怎麼回事?你說話啊!」

思烈的眼光慢慢轉到李穎臉上,定定地盯著她半天,竟好像認不得她。

「思烈——」她抓住他的手,冰冷而顫抖。「思烈,你坐下來,你開口說話,思烈——」

他搖搖頭,再搖搖頭,攤開顫抖的另一只手,手心緊握著一團揉皺了的紙。

「是——什麼?」李穎又擔心,又害怕,思烈變成這樣,難道這紙團上有答案?

攤平了紙團,她看見了一些字。

「我不堅強,也不驕傲,我曾經擁有全世界的財富和幸福,終于失去。明天正式簽字,我將跌落地獄,我怕地獄的黑暗,孤寂,寧願握牢今夜最後的幸福,這幸福是我的天堂!我不恨,真的,從來不恨,只是瘋狂的忌妒!」

這是——什麼意思?什麼地獄?什麼天堂?誰寫的?思烈就因為這些不明所以然的句子而變成這樣?李穎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思烈,這——我不明白!」她搖搖頭,放柔了聲音。「你不是去律師那兒嗎?」

忠烈沒有出聲,那失去光彩卻依然動人的黑眸漸漸浮起水霧,水霧——思烈,怎麼回事呢?

突然之間,李穎想到一件可怕的事,她忍不住機靈靈地打個寒噤,這紙條——可是芝兒寫的?芝兒——李穎的臉色也變了,會是——芝兒嗎?

「這是——芝兒寫的?」李穎問。「她人呢?」

思烈還是搖頭,整個人仿佛失去了靈魂。李穎目不轉楮地盯著他,他眸中的水霧慢慢凝結起來,變成水珠,沿著臉頰滾下來。

「思烈——」李穎嚇得心膽俱裂。她已經想到可能發生的事,但她不敢相信,真的,芝兒不該是那種鑽牛角尖的女孩,芝兒——再看一次那紙條,她終于站不住,軟軟地跌落沙發。「芝兒她——她——是不是?你說——芝兒她——」

思烈搖頭,再搖頭,慢慢轉身,走回臥室,並順手關上房門,把李穎一個人留在客廳里。

思烈終于又恢復沉默,卻在——這種情形下!

李穎沒有跟進臥室,她知道思烈想單獨冷靜一下。然而心中疑團不解終是難受,她考慮一下,撥了芝兒家的電話。

電話才一響就有人接了,卻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找誰?」

「葉芝兒——請問葉小姐在嗎?」李穎問。

「你是什麼人?和葉芝兒什麼關系?」那男人好像審犯一樣。「為什麼打電話給她?」

「我是她以前的同學,我姓李,請問她在家嗎?」李穎吸一口氣,力持冷靜。

「葉芝兒已經證實服食安眠藥過多而死亡,遺體已經運走,我是警方人員,還有什麼事嗎?」男人說。

轟的一聲,李穎的意識已經模糊,腦子里只轉動著一句話,「葉芝兒已證實服食安眠藥過多而死亡」,芝兒——芝兒——她竟——竟——不是意外吧?她留下了這張紙條,她寫著不願下地獄,寧願握牢今夜最後的幸福——上帝,她竟真的——是自殺吧?

她握牢在手中的幸福竟是最後一夜名義上的韋太太,她竟那樣不可思議地深愛思烈,她說她不恨,只是瘋狂的忌妒,可憐的芝兒,她——她——鑽進了怎樣可怕的牛角尖?芝兒可憐,芝兒可憐!

好久,好久之後,天都黑了,李穎才漸漸有了意識、有了思想、有了感覺。看一眼臥室,房門依然緊閉,思烈依然把自己關在里面。

是思烈和李穎害了芝兒,他不能原諒自己,她也不能原原自己!

誰說愛倩原是無罪?若愛情傷及了第三者就是有罪,就是有罪!

李穎和思烈都感覺到犯罪,雖然法律不會制裁他們,他們卻不能原諒自己——

芝兒死了,芝兒竟死了!

思烈說昨天簽的那份離婚書不是正式的,今天再簽,今天芝兒已經死了,她仍沒有正式簽字,她依然還是韋思烈太太——她的死只為保存這個身份。芝兒,芝兒,她竟是這麼痴的女孩!芝兒——唉!

☆☆☆

時間慢慢從身邊溜走,屋子里漆黑一片,李穎沒有開燈,思烈也沒有,他在臥室里做什麼呢?夜已深,初春的寒意仍重,只穿著晨褸的李穎縮在沙發一角發抖,她覺得冷,好冷,那不只身體上的冷,那冷發自內心,從每一個毛孔滲出來。

她已抹干了眼淚,她已平靜下來,奇異地,她竟想到了她的小說,想到了《陌上歸人》,很自然的,一個結局就跳躍在腦子里,那樣寫——該是合情合理,不會前後格調不統一,不會格格不入地怪異,是的,該那樣寫!

有了結局,李穎的心靈更平穩,踏實了,她抱緊了雙臂,深深吸一口氣,听見壁上的鐘敲了六下。啊!六點鐘了,黑夜已過去,天快亮了!

就在這個時候,臥室門開了,思烈在黯淡的晨光中走出來。經過了痛苦自責的一夜,他的眼眶深陷,失神又憔悴,卻平添一抹令人心碎的木然呆怔。

李穎凝望著他,心中翻騰著難以忍受的疼痛,這是她惟一愛過的男人,愛得心力交瘁,愛得難以自拔,她把自己的全心全意,自己的靈魂、身體全交給了他,她曾告訴過自己,無論在任何痛苦、艱難、困窘的環境下,都要伴著他走完人生的道路。她曾發誓,無論在如何不得已,甚至不堪的情況下,都絕不離開他,放棄他。他們的感情是生命、靈魂的結合,他們——他慢慢地、沉重地走到她面前,他的視線沒有一秒鐘離開她的臉,他的臉色平靜,眼中卻充滿了無奈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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