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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舟激蕩 第2頁

作者︰嚴沁

「我不怪你,說吧!無論任何事,我幫你。」他肯定得無與倫比,那聲音——足以斬釘截鐵。

她慢慢的抬起頭,收住了淚水,他的話、他的神色都給了她巨大的信心,士廉是值得信賴的,他說不怪她,他說幫她,他就一定會這麼做。

「無論——什麼事?」她還在猶豫。「無論什麼事。」他用力的點頭。

她咬著唇,蒼白的臉兒在水銀路燈下一片失神,她看來是那樣旁徨、那樣無助,她似乎——已走入了絕路,再也沒有任何希望了。

「我——我——有了孩子。」她垂下頭。

他全身巨震,有了孩子?!他呆呆的望著她,連話也不會說了。孩子?誰的?杜非?

「我知道錯了,可是——現在該怎麼辦?」見他不出聲,她惶恐的抓住他的手不停搖。

「只有兩條路,」他深深吸一口氣,他不能表現出震驚,否則會嚇著她。「要或不要,我想——你該和對方討論一下,兩個人——都有責任的。」

「孩子一定要。」她那失神的眼中透出無比的堅定。「不是他的錯,他無辜,我不能——謀殺他。」

「那——只有結婚。」他吐出一口氣。

當然,孩子無辜,他也不願謀殺一個小生命。

「不,不行,」她猛烈的搖頭。眼光變得好復雜,似乎是——愛恨交織。「他不要孩子,也不能結婚。」

他皺皺眉,更肯定了。

「杜非?」他悄聲問。

「他沒有法子——」她又哭了,她還是幫杜非的,她無法恨自己深愛的人。「好不容易進了陸軍官校,哪有資格結婚?又沒錢、又沒能力,我——也不想害他。」

「他——怎麼說?」士廉頗不以為然。既然做了,就要負責,沒有能力、沒有錢都不是藉口。

「他說他才二十歲,和我一樣大,不想做爸爸。」她吸吸鼻子。「他寄來一萬塊錢。」

「做什麼?」他又皺眉。

「他說——拿掉它。」她咬著唇。「但是我說什麼也不同意,那些錢是他四處張羅來的,我又寄還給他了。」

他沉默一陣,把腦里紊亂的思緒整理一下。

「我覺得——這種情形下告訴你父母比較好,他們會有比較好的意見。」他冷靜的。

「不能!」她叫得驚天動地。「我不能讓他們再一次為我傷心,對我失望,我不能。」

「不要忘了他們是你父母。」他搖搖頭。

「就因他們是父母,他們愛我,對我有期望,我才不能說,」她含著淚說︰「兩年都考不上大學,已經傷透他們心,我不能——告訴他們。」

「但是——這樣下去他們總會知道。」他下意識望一望她的肚皮。「當肚子漸漸大起來時。」

「所以我——想離開。」她說。

「離開?自哪里?怎麼行呢?」他急壞了。「你這種情形——怎麼行呢?」

「我——打听過了,有一種機構專收容我這樣的人,」她慢慢說︰「我去。」

「不好,你需要家人照顧。」他立刻否決了。「你不能去,你——不行,任倩予,我們一定要想另一個辦法。」

他站起來,焦慮不安的踱著步,來來回回的。他這善良的大男孩,已完全無條件的把這事當成自己的,連出國都變成次要。

他喜歡倩予,他——愛倩予,即使在目前這種情形下,他內心的感情仍不變。

「另外——沒有辦法。」她無奈的嘆息。「除非現在找到一個人肯跟我結婚。」

他呆怔一下,停下腳步。

「隨便什麼人——你都肯結婚?」他問。

「目前這頂情形,我還有什麼可選擇?」她說。

他怔怔的凝視她,心中一下子大亂了。

☆☆☆

經過一夜的掙扎、斗爭,感情和理智上的,士廉終於有了決定。出國留學也不必急在目前,明年仍有機會。倩予的事卻必須立到解決。

他的善良,他埋在深心中的愛都令他不顧一切的決定了,於是,他鼓起勇氣來到早餐桌上,面對父母。

「爸爸,媽,我——不打算出國了。」他說。

「什——麼?」父親的筷子也掉到地上。「你說什麼?開玩笑?」

母親震驚得睜大眼楮,話也不會說。只有心穎,她似乎明白也了解的皺皺眉頭。

「不,我是認真的。」士廉嚴肅的說︰「我下星期不走了,因為——我要結婚。」

「你——你——」母親霍地站起來,睜大了眼楮,她不能相信自己耳朵,永遠像一列循規蹈矩火車的士廉,怎度——怎麼變得這麼不可思議?

「士廉,說清楚一點,」父親比較鎮定,讓士廉坐下來。「坐下來慢慢說。」

「我要結婚,和任倩予。」他認真的、莊重的,絕對不是開玩笑。

「士廉——」母親尖叫,頹然坐下。

「說清楚一點,」父親推一推眼鏡,努力保持冷靜和理智。「這事發生得大突然,我們一時不能接受。」

「我也知道太突然了,但是——我沒有選擇余地。」士廉垂下頭立刻又抬起來。「因為——任倩予有了孩子。」

「你——你——」母親的臉變白,就快昏倒似的。

「士廉——你真糊涂。」父親也氣壞了,拍桌而起。「你怎能做出這樣的事?」

士廉吸一口氣,平靜的說︰「我很抱歉,但是——事情已經如此,我一定要負責,請你們原諒。」

「不行,你不能就這樣毀了自已前途,」母親激動的尖聲說︰「你一定要出國,這麼良好的機會,現在手續又這麼難辦,我不許你放棄。」

「媽媽,這是不得已的。」士廉搖搖頭。「我知道不對,但——你們也不願我是個不負責的人,是吧!」

「你就完全不顧前途了?」父親痛心的。

「在台灣一樣有前途,我可以立刻找事做。」士廉說。

「無論如何我不同意。」母親強硬的。「我去找任倩予的媽媽,不能讓她毀了你。」

「媽,你不能去,」士廉的臉一下子脹紅了。「你去了——我一輩子不原諒你。」

「為什麼?任家的人還不知道?」父親沉聲問。

「你們同意之後我才去告訴他們。」士廉說。

案親嘆一口氣,搖搖頭,再搖搖頭。

「坐下來——慢慢商量,」父親是好父親,兒子也是好兒子,只是——哎,感情的事真是難講是吧!「事情還可以有更好的解決方法。」

「不出國就是不行。」母親坐下來,氣呼呼的。一直坐在那兒的心穎站起來,不聲不響的走出去,誰也沒有注意她。父親點一枝煙,沉思著吸幾口。

「任倩予是好女孩、又漂亮,雖然考不上大學,也不大要緊,女孩子,」父親是上一代的思想。「我不反對你們相愛、結婚,但是——我也不贊成你放棄留學。現在你很沖動,決定的事將來一定後悔,希望你三思。」

「我已決定,絕不後悔。」卜廉說。

「其實——你們先公證結婚,然後你出國,倩予留在這兒我們照顧,這樣不是很好?」父親說。

士廉眨眨眼,是啊,這也是個辦法,甚至可以說是兩全其美。

「我——可以考慮。」他說。

「只怕你去了美國再也無心念書,」母親很氣憤。「任倩予不是一直跟杜非很好,又怎麼你——」

她搖搖頭,看見士廉的臉脹得通紅。

「我會好好念書,媽媽,」士廉說︰「你們答應照顧她,我就放心了。」

「這事——唉——」父親嘆息。十多年來都循規蹈矩——怎麼臨出國——真是莫名其妙!

士廉正想說什麼,大門口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倩予半跑著進來,蒼白著一張臉,大口大口的喘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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