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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上,雲上 第50頁

作者︰嚴沁

「殺了我,你們死無葬身之地,我勸你們跟我回去,或者還有條生路!」年輕人冷笑。

「朋友,你到底是誰?」之翔問。

「我姓刁,刁學文,」年輕人對之翔似有好感。「刁凌雲就是家父!」

一听刁凌雲的名字,之翔整個人都呆住了,真是像在大冬天被冰水從頭淋下來;他听見小怡提過這名字,依稀記得是位退休的川軍師長,又是灌縣的「舵把子」,在灌縣的勢力驚人,就連中央政府也不願得罪他,為的想借重他的勢力來安定地方,想不到康柏居然打了刁凌雲的獨生子,這一回——怕誰也救不了他口巴!

「原來是刁大少,剛才真是得罪了!」之翔說。眉心上冷汗直冒,可有辦法月兌身?

刁學文冷冷一笑,不再言語。之翔轉頭,看見「凌雲」飯店的人追得更近了。哎!「凌雲」飯店,他們怎麼一開始沒想到是刁凌雲開的呢?康柏——之翔咬咬牙,他想到惟一的救康柏月兌臉的方法。

「康柏,」之翔慎重、嚴肅地突然把槍交到康柏手里,並接過手上的刁學文。「你听著,你們三個立刻找到吉普車,趕回成都,找小怡和我岳父,請他出面來講情,我——跟刁少爺留在這兒!」

「之翔——」康柏漂亮的臉上一片青白,一片失神,還有種復雜得沒有人能懂的神色。「你回去,我留下,禍是我闖的,他們只要我,不會為難你們!」

刁學文明明听見他們說的話,卻是冷笑。

「爭什麼?」之翔狠狠地推開康柏。「還不快走?你想大家都死在這兒?」

「我就不信他們敢殺死我們,不怕我們來炸平灌縣?」康柏激動起來就口不擇言了。

「航空生,你們的炸彈是對付鬼子的,炸自己人嗎?」刁學文不屑地笑,「不怕死的,你就留下,殺光你們三十多個航空生,少爺到委員長面前自首去!」

「康柏!」之翔又急又氣,汗水都冒上來了。「你听我的話,別累死全體同學!韋震,你們拖他走!」

「不走!」康柏力大無窮地掙扎著,他似乎根本沒把生死放在心上。「我留在這兒跟這小子拼了!」

「你想讓大家都陪你死?」之翔急得大叫,「你還不知道他是誰?不管你和小曼怎麼樣了,快去找小怡,遲了怕他們對所有同學不利!」

「走!」韋震和樹人不由分說地拖著康柏走。「你想死,同學還不想死得這麼冤,這麼沒出息要死還不簡單,明天駕了飛機去拼了吧!」

康柏似乎清醒了一些,回頭看之翔一眼,很有意義的一眼,隨著韋震他們去了。

之翔陪著刁學文站在那兒,等「凌雲」飯店的那批人馬追上來,他竟是十分鎮定。

「那廣東小子是你什麼人?你願意替他死?」刁學文冷笑著問,「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沒有人活得不耐煩,刁大少,」之翔正色說,「我們空軍最光榮的是死在雲上,死在和敵人拼命中,我們講究的是死得有意義,有價值!」

刁學文目光閃一閃,似稱許卻不說什麼;就這麼一點點時間,十幾二十個荷槍的大漢已追到了,看見刁學文和之翔站在那兒,不禁愣住了!

「少爺——」為首的叫,不敢貿然上前。

「我的人來了,」刁學文微笑地看之翔。「怕你沒有機會去死得有意義和價值了!」

「等一等,」之翔的害怕放在心中,那的確是一群殺人當切菜的人,面對著那殺氣騰騰的槍,誰不心怯?只是——他不能也不願露出來。「我想見刁凌雲老太爺!‘刁學文一怔,見父親?剛才發生的事和父親有什麼關系?若是康柏,怕就沒有機會了,但之翔不同,他沒有動手打人,還道過歉,刁學文對他還有好印象——」為什麼要見爸爸?「刁學文問。」他已歸隱!「

之翔勉強露出一個微笑,雖然笑得不好,卻是笑了出來。

「來灌縣之前,有人托我拜望他老人家!」之翔硬著頭皮說。除了他自己,他還擔心其他不知情、散布在灌縣每一個角落的同學隊友,「袍哥」們的報復是不問青紅皂白的。

「誰?誰托你拜望爸爸?」刁學文神情認真起來,那二十個大漢也安靜下來。「你若說謊,你的同學都不好過,明白嗎?」

「雲宗炎,雲老太爺叫我拜望的!」之翔說。他心中並無把握,他沒听小怡提過,雲老太爺和刁凌雲可有交情?但——這是他惟一可以說的人。

「雲半天?」刁學文眨眨眼,不能置信地,「你是他老人家的什麼人?為什麼叫你來?」

听刁學文稱雲宗炎「老人家」,之翔已放了一半心,至少,他眼前已沒有危險了。

「我是雲宗炎的女婿,雲小怡是我太太!」他說。

刁學文呆了半晌,這可是他所沒想到的,這個航空生竟是雲半天的女婿?無論如何,他不能再魯莽行事了!

「原來是雲家的姑老少,」刁學文一揮手,展開一個並不十分友善的笑容,畢竟,他挨了打。「弟兄們,帶路,成都雲半天的姑爺要見阿媽!」

康柏、韋震和邢樹人也不知怎麼跳上吉普車,怎麼開回成都的,迷迷糊糊,又慌又亂地在天黑的時候,他們已趕到益德里雲公館的大門口了。

韋震和邢樹人等在車上,康柏獨自一人進去找小怡,他一心想著快些找著小怡,救回在灌縣做人質的之翔,完全沒有想及其他,這個時候,他心中只懊悔胡亂的打人闖禍,對闖禍的起源小曼——反而淡忘了。

奔進第二進花園,他呆了一下。雲公館是他所熟悉的,他知道哪一個人住在哪一間廂房,他也知道樓下廣闊的正廳很少這麼燈火輝煌的,莫非雲公館在宴客?呆怔只是一剎那,他又力口快了腳步,救人要緊,他要盡快找到小怡,萬一之翔有什麼意外,他這一輩子都會良心不安了!

奔進正廳,他意外地看到那麼多人,不是客人,全是雲家的人。和小曼交往這麼久,他從來沒看見雲家的家人這麼齊全的聚在一起,不但小怡姐妹、兄弟全在,雲老太爺,雲夫人,連那位絕少露面的白牡丹,以及培元唱戲的太太也都在,各房的丫頭全站在四周。怎麼,雲公館也發生了什麼事嗎?各人的神色都那般凝重!

康柏的突然闖進來,驚動了正廳中的每一個人,他的視線掠過漠然不動的小曼臉上,喘息地望著小怡,他的蒼白驚慌和氣急敗壞的神情,嚇得小怡變了顏色!

「康柏,什麼事?之翔呢?」小怡尖銳的聲音打破了廳中的沉悶。「之翔——有意外,是不是?你們不是在旅行嗎,之翔呢?」

康柏只是喘息,好半天都說不出話。

「康柏!小怡沉不住氣地,奔過來。」是不是之翔——「

「不,不是意外,」康柏終于說,「我們在灌縣——打架——打傷了一個叫刁學文的少爺,好像是‘袍哥’什麼的,之翔自願留在那兒,叫我們回來請——請——雲老太爺出面,否則留在那邊的同學都有危險!」

遠遠的小曼眼光一閃,康柏看見了,卻是不明白。他只為剛才不叫岳父而叫雲老太爺而發窘,雲家的人知道他和小曼的事嗎?

「爸爸——」小怡轉身望著父親。

「刁學文?」雲老爺沉思一陣。「莫非是刁凌雲和刁大娘的獨生子?‘」是,我們就在’凌雲飯店‘打架的!「康柏說。

雲老太爺神色嚴肅而凝重,好半天,才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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