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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琉璃 第11頁

作者︰嚴沁

哲人看看可宜,他們很明白,宿玉這麼說就是這樣,他們完全幫不上忙。

「或者——我們會再勸勸天白。」可宜說。

「沒有用。他的固執比想象中更驚人。」哲人說。

「我怕又是一次悲劇。」宿玉攤開手。」大概我是不祥人,接近我的男人都沒有幸福。」

「胡扯。之浩的事能怪你嗎?」可宜不以為然。

台上的女孩子終于唱完兩首歌自動下台。有人居然拍手,不知是喝彩還是倒彩。那女孩高興得很,不理三七二十一的還團團鞠躬道謝。

「看。人不要不清醒、不要太精明才快樂。那女孩對所有掌聲當成喝彩的照單全收,多快樂。」宿玉很羨慕。

「可是在別人眼中她卻像小丑般的可笑。」哲人說。

「別人的眼光真的那麼重要?」宿玉反問。

角落里一個男孩子站起來,很高大健壯,這種天氣他竟只穿一件背心,手臂上、胸前的肌肉非常結實。他戴著墨黑的眼鏡,背著吉他大步上台。

「你們看——」宿玉指著台上,整個人突然間像著了魔似的,手指還不住地輕顫。

順著她的手指望去,那個台上的男孩——那男孩——

哲人和可宜都驚訝得發呆,怎麼會有那麼巧合的事?台上那男孩竟有七八成英之浩的影子。

「他是誰?!」可宜忍不住問。

沒有人能回答,那男孩已經開始自彈自唱了。

唱的是一首很冷門的歐西歌曲,旋律怪怪的,那男孩的聲音也怪怪的,有點嘶啞,好像喊出來一樣。他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墨鏡後面的眼楮也看不見,他給人一種強烈的神秘感。

「他——他——」宿玉喝一口酒,好半天之後才能鎮定下來,目不轉楮地望著台上。「他是真的像,是不是?」

「是。怎麼有這麼奇怪的事?」可宜皺眉。「連那冷冷的神情都像。」

「這男孩比較年輕,大概才二十一二歲,」哲人說︰「風格頗獨特。」

「我去問問。」可宜站起來,到一邊的櫃台去問酒廊的負責人。那麼像英之浩,誰都好奇。

一會兒她回來,搖搖頭又聳聳肩。

「他們不知道。這人今天第一次來,」可宜說︰「真的,他令我震驚。」

「震驚已過,不要再研究了。」宿玉先收回視線。

他們都看得出她的言不由衷,她眼中跳動的問號和火焰騙不了人。

「問問也不妨,可以讓他上節目。」哲人說︰「而且這麼像,你不好奇?」

「好奇是一回事,他又不是之浩。」宿玉說。

「他自然不是之浩。你才說過,之浩之後,你還會認識許多朋友。」可宜說。

宿玉皺眉,仿佛在矛盾。好一陣子之後才說︰

「希望你們只是找他上節目。」

可宜笑著拍拍她的手,然後專心欣賞那男孩唱歌。他的神情除了冷之外,還有點反叛,眉宇之間有一抹不羈,而歌聲的怪異——真像向人間提出控訴。

實在是個獨特的男孩子,就像當年獨特的英之浩。

男孩子旁若無人地自彈自唱了三首曲子,在掌聲中走回自己的角落。他們看見,他是單獨來的,他的面前只有一杯啤酒。

「讓我過去。」哲人拿著酒杯站起來,慢慢走向那男孩。

男孩子很錯愕的樣子,哲人已遞過名片。他看一眼,錯愕之外更加添一抹意外。不知道哲人對他說了什麼,他背著吉他,拿著啤酒隨哲人回來。

「宿玉,葉可宜,」哲人指著她們介紹。「他是仇戰。」

仇戰。像他的人一般特別的名字。

仇戰點點頭,坐在哲人旁邊。他的人很冷漠,一如他的外表,墨黑的眼鏡後是一片深沉,他望望可宜,然後把視線停在宿玉臉上。

「我見過你?」他問得唐突。

「沒有。也不可能。」宿玉強自鎮靜,莫非冥冥中一切自有注定?他說見過她?

「或者是。我才從美國回來兩個月,」仇戰說︰」離開4年,這城市改變太大。」

「在美國念書?」可宜問。

「可以這麼說。我並不只念書,我做一些事,也唱歌。我並不喜歡美國,所以我回來。」他說。

「因為家在這兒?」可宜又問。

「不。沒有家人。」他冷淡地說︰「我來自越南。」

「哦——」大家釋然。

他的神情、他的模樣、他的歌聲都特別,像看透世情,看似反叛,又似控訴。他經過戰火洗禮。

「以前來過香港?」哲人問。

「住餅3個月難民營。」他說︰「萬象深刻。」

「這次回來——為工作?」可宜問。

「有機會的話。」他不置可否。

「打算久留?」哲人問。

「看情形。」仇戰望一眼一直不出聲的宿玉。「如果可能,我想回中南半島一行。」

「回越南?」可宜吃驚。

「撿回來的命我很珍惜,不會白白送死。」

「總有個回東方的原因。」可宜不放松。

「沒有。」仇戰心平氣和。「我拿到了文憑,有了正式美國護照,我可以到任何我喜歡的地方,是不是?」

「可是想——找尋失散的親友?」宿玉說了第一句話。

仇戰意外地望著她好久、好久。

「只是做白日夢。我相信要找的人早已死了,她是我的姐姐。」他說︰「我了解她,她不願活著受那種罪的,她很剛烈。」

「她——像我?」宿玉猶豫一下。

「不。怎麼可能?」仇戰立刻搖頭。「你們是完全不同的兩種類型,她非常剛烈,你卻柔。」

宿玉柔?恐怕他看錯了,她也剛烈,她非常明白自己。可是——何必告訴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呢?

「你剛才說‘我們見過’?」宿玉說。

「我是有這種感覺,」仇戰承認。「我已來了兩個月,很有機會在街上遇到過。」

「也許。」宿玉不想深談。

她突然覺得害怕,沒什麼理由,很突然的。

「我認為你唱歌的風格極獨特,可有興趣上電視?」可宜很了解宿玉。

「有錢賺嗎?」仇戰問。

「自然有。」哲人笑了。他喜歡仇戰的直率。」工作得酬勞,天經地義的事。」

「一言為定。」仇戰露出一絲笑意。「我是個現實的人,喜歡把一切先講清楚。」

「我們都是,」可宜先向他伸出右手。「很高興今夜認識你,你是很特別的一個人。」

「今夜很幸運,認識了你們。」仇戰看著他們。

「你還沒找到正式的工作?」哲人問。

「沒有。根本一切還沒開始。」他搖頭。「我學電腦,最現實的東西,找工作大概不難。」

「絕對不難,這一行缺人,」可宜說︰「翡翠,你們銀行請不請電腦人才?」

「我回去問問。」宿玉答。

仇戰的眼光又落在宿玉的臉上。

「她叫你翡翠?但是你不像,充其量是塊璞玉,白色的。」仇戰說︰「你看來很失意。」

「說得對。我很失意,未婚夫死了兩年,被人——槍殺的。至今我不能忘懷、不能釋然。」宿玉坦白得令哲人和可宜都震驚。

「翡翠——」可宜叫。

「我很抱歉,沒想到事懂原來這麼嚴重、這麼殘酷,」仇戰是真誠的抱歉。「我以為女孩子的失意只不過是和男朋友吵嘴什麼的。」

「那是你低估了現代女人。」可宜立刻說。

「我承認。是我不對。」

「沒有人怪你,」宿玉淡淡地笑起來。「我剛從美國回來,剛參加末婚夫兩周年忌辰,我是在情緒低落,是自覺失意,你沒有說錯。」

「你對他的死刻骨銘心?或是對他的感情?」仇戰問。

宿玉呆一下,她從來沒這麼想過。她對之浩整個人刻骨銘心,死與感情,可以這麼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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