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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里百合 第46頁

作者︰嚴沁

慧心的笑聲猛然停止,臉色黯然。

還有誰比母親更了解她呢?誰更能讀出她心底的話?她是這樣的,母親說得太對了。

「我真慶幸有這麼了解我的媽媽,」她擁住了母親,「有些事——我真的不能勉強自己。」

母親輕輕拍她,然後放開她。

「孩子,你放心,媽媽也不會勉強你做什麼,」母親柔聲說,「只要你記住,媽媽要你快樂。」

「我知道,媽媽,我會記住這句話。」蕙心的眼眶又紅了。「我會努力做。」

「這樣就好,我也不必擔心了,」母親搖搖頭,「事實上,我也知道,斯年這樣的孩子——是沒有人可以代替的;遇到他,我不知道是你的幸運還是不幸。」

「是我的幸運。」蕙心立刻說︰「遇到了世界上最好。最令我滿意的男人,雖然得不到他——我也甘心,總比踫到一大堆庸庸碌碌的好得多。」

「好吧!」母親笑。「你能這麼想就好,休息一下,我等會兒叫你吃午餐。」

「別預備午餐了,」她的興致突然好起來,「中午我開車帶你去淺水灣吃。」

「淺水灣?算了,太遠,我又不愛吃西餐。」母親搖頭。

「那去香港仔吃海鮮?」羞心真是興致勃勃了。

母親凝視她一陣,不想掃她的興。

「好吧!去香港仔。」她說︰「要不要去接你爸爸?」

「一言為定。」蕙心好開心。

「那麼——休息一會兒再去。」母親走了出去。

「我不休息,因為我要把‘風里百、’移植到心園里。」她悄聲地說。

蕙心努力使自己振作,她臉色開朗,神情愉快,至少在公司如此,在朋友面前也如此。

像今天,她就約了費烈、文珠他們一起去郊游、野餐。文珠本來答應了的,後來又不肯去,她說寧願在淺水灣她家別墅里烤肉,她伯去到荒山野嶺的沒有廁所。

「要我去全世界都行,」她稚氣又坦率地,「但必須在我去的地方,預備一個現代化的廁所給我才行,我什麼都不伯,就伯廁所髒。」

「你這被物質文明寵壞的女人。」家瑞看她一眼。神色和語氣都恢復了正常。

「事實如此啊!你們只是不講出來,難道你們不伯又髒又落後,幾十年前的廁所?」文珠叫嚷。

啦吧2我們改去文珠家的別墅,」蕙心拍拍手,「其實去哪里都沒問題,主要是大家能聚在一起開心。」

「對。這話最對,還是蕙心最好,最能通情達理,」文珠抓住慧心的手,「所以蕙心能夠做女強人。」

「是。我要做一輩子的女強人。」慧心不以為意地。

家瑞和費烈都看她,很意外似的。她和斯年——不是很有希望嗎?

「那麼快走啊!大家一直站在這兒做什麼?」文珠是粗心大意的人。「早點去,我可以叫佣人預備吃的。」

「不必準備,」蕙心拍拍車後的行李廂,「昨天我有空,我全準備好了。」

「哇!有現成的可吃,還不走?」文珠跳上她自己的車,家瑞也跟了上去。

費烈自己沒開車來,所以坐蕙心的車。

「這部車是斯年以前那部,是吧?」坐上車時,他問。

她點點頭,不置可否。

「你總是不帶太太出來一起玩。」蕙心的話題轉得好遠、好遠,費烈再也接不上口了。

「她不方便。」他只能這麼說。

‘我知道她不方便。」慧心笑,就快做母親了呢?「她怎麼樣?和以前有什麼不同?」

「胖了許多,相信以後會復原。」費烈喜悅地。「其他的沒什麼改變。」

「她是個幸福的女人。」她頗為感嘆。

「你和斯年——」

「幸福總是對我很吝嗇,」她立刻打斷他的話,她巳經兩次制止他提斯年了,「我認了。」

「慧心,你覺得——不再有希望?」費烈關心地。

「我沒有再想‘希望’這兩個字,」慧心搖頭,「因為那實在是件很虛無縹緲的事。」

「但是慧心——

「你沒听說我要做一輩子的女強人嗎?」她說得頗夸張。「事業是比較實在的東西,至少我看得到,模得到,把握得到。」

費烈想一想,吐一口氣,不再說話。

‘你又不以為然了?」她笑。

「不——但總是很遺憾的事。」他說。

「我根本不去想,不是什麼也沒有了?」她開朗地笑。

她又說︰「遺憾也不過是種感覺,一下子就過去了!」

「你真這麼以為?」他問︰「真能一下子就過去了?」

「我總不能抓住以往快樂與不快樂的尾巴不放,因為抓住尾巴也拉不回來,我何必自找麻煩,白費力氣?」她聳聳肩。「我何必為難自己?」

「斯年說過不再回來?」他忍不住問。

「沒有。」她淡然搖頭。「他拒絕了哈佛的聘請,他說他喜歡比利時,美國和香港有太多的壓力,都不適合他。這是朗尼在電話中這麼告訴我的。」

「哎——斯年太固執了。」費烈搖頭。

「怎能怪他呢?」她不以為然地。「這是他六年前就巳經選定的路,我們不該再打擾他。」

「那些‘悠然草’呢尸他突然問。

「啊!它們生長得很好、很茂盛,不過它們不叫‘悠然草’,」她是否說得夸張?「它們有個很美的原名。」

「叫什麼?」

「風里百合。」她笑。

「真是很美,給人——一種希望的感覺,」他思索著說,「它能開花嗎?」

「在比利時的能,在香港的,不知道,也許能,也許不能。」她笑。「不過——除了比利時,至少有一處也能開花,媽媽說的。」

「哪兒?」他充滿了好奇。

「這兒,」她指指心口。「至少可以在心園里開花。」

「說得多好,伯母真是智者。」他由衷地。「那麼,在香港開不開花不重要了?」

「我只是不再抱著希望。」她說︰「因為失望是件非常打擊人的事,我受不了。」

「不可能每次都失望。」他說。

「鼓勵還是安慰我?」她笑。

「如果我的鼓勵或安慰有用,我願無限量的供應。」他真誠地說。

「這些年來,不是全靠你們嗎?」她微笑。心里是十分感動的,至少她還有這麼多好朋友。

「那是你的謙虛,這凡年——你的堅強毅力實在影響了我們每一個人,作為你的朋友,我們都為你驕傲。」他的話——由他這樣的男孩口里說出,真是有其難以衡量的分量。

「把我說得這麼好,我們在互相標榜嗎?」她笑。

「你認為是嗎?」他愉快地笑。

就這麼談談、聊聊,很快就到了淺水灣別墅。佣人出來把食物抬了進來,立刻又忙著去預備烤爐什麼的,他們幾個人就留在大廳里喝一點酒。

大家只是喝酒,誰也沒出聲講話。

「咦?怎麼回事?」文珠第一個忍不住。「今天是怎麼搞的,大家都變成啞巴了?」

「你不是在講話嗎?」費烈笑說。

「不行,不行,我就是受不了這種沉悶,」文珠哇哇叫,「要輕松愉快點才行。」

「好,我們努力輕松愉快。」惹心說。

「努力愉快?」文珠說話永遠不經大腦。「如果斯年在這兒,擔保絕無冷場。」

慧心敏感地覺得三個人的視線都落在她的臉上,她想皺眉,卻忍住了。」(

「他不在,我們也絕無冷場,不是嗎?」她夸張地說︰「等會兒我們開唱機跳舞。」

「好啊!贊成。」文珠第一個響應。「結婚以後,難得出來跳了幾次簿,今天可要好好顫一下。」

家瑞望著她笑,又再搖頭。

「你真是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他愛憐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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