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籌亭就剩下他們倆個。
東方徹看著她，不得不承認小六兒說的那句話是對的。
她地確是美，清雅秀麗，不見一絲俗艷。
顯然他和悟先認定她氣焰囂張是過分的誤解，否則她不會有如此優雅從容光煥發氣質。
「夜雪是嗎？終于見面了。」
尹夜雪在他對面坐下，听他直呼她的名她並不覺得唐突，畢竟他身份不同。
「累你一路奔波，夜雪萬分過意不去。」她為他斟了杯茶︰「路上辛苦了。」
東方徹笑了笑，「你都迫不及待地把我們的婚約昭告天下了，我又怎麼敢有絲毫耽擱？就算路上辛苦也是應該的。」他用玩笑的語氣說出這番傷人的話。
他是故意的，他想讓她知道他對于婚約之事外傳感到不滿。雖然羅大當家方才已向他解釋了原因，他知道錯不在她，但話就這麼沖口而出了，他也不明白是不是為了某個更遙遠的原因。
尹夜雪听他這麼說，心涼了一半。「你是什麼意思？羅叔叔沒有告訴你之所以會有傳言的原因嗎？」
東方徹故作不解地淡笑道︰「你為了我婉拒旁人的求親我很感激，所以我依約前一與你成親。有什麼不對嗎？我沒有別的意思。」他知道他方才的話讓她有些難堪，看到她微微受傷的神情，他心中竟泛起不舍，開始暗怪自己言語魯莽，冒犯了佳人。
尹夜雪蹙眉。
那麼，他是知道事情的始末了？那為什麼還要說那樣的話來讓她難受？
罷了，她不打算深究背後的原因，消息流出畢竟是由她而起，他倆都是行事低調的人，她會覺得困擾，他當然也會，他有權用任何方式來表達他的不滿。
尹夜雪嘆了口氣，說服自己忘了他方才那番話。
「我本來以為，成親之前我們不會有機會見面，」她隨意起了個話題。
「這是家父的堅持。」從傳言進他爹耳朵那天開始，他就沒一天安寧。不過原本的無奈和排斥，見了她之後已漸漸消失無蹤。
這又是什麼意思？
他是在告訴她其實他並不想來這一趟嗎？
尹夜雪終于沉下臉來，失去了和他長談的勇氣。「如果你有絲毫的不情願，隨時可以取消這門親事，我不會勉強你。」她心微酸，起身打算離開。
「你多慮了。若是我不情願，何必親自登門拜訪？」看來，他毫不修飾的言語終究惹怒了他未過門的妻子。
「令尊的堅持，不是嗎？你自己並不想來。」
尹夜雪甚至沒向他告辭，徑自離開了進籌亭。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東方徹有些懊惱。他傷了她的驕傲，卻連一句道歉的話都沒說。
他表現得差勁極了，他知道。
※※※
想了一夜，尹夜雪決定不理會東方徹到訪一事，準備向羅清稟明她要動身前往少林。才踏進大廳，卻見東方徹赫然在座，似乎和羅清聊得正開心。
「早。」東方徹首先對她點頭微笑，有心同她修好。
「早。」尹夜雪只得回答。
羅清笑道︰「夜雪，你今天帶東方公子四處逛逛吧！他頭一次到嶺南，你可得好好招呼人家。」
「讓子廉帶他去吧。」子廉是羅清的麼兒。「我有事要上少林一趟，這會兒是來向您辭行的。」
「你要上少林？」羅清訝異。
東方徹也看向她。
尹夜雪點頭︰「是影叔交代下來的。」
尹夜雪口中的影叔——薛影，和她爹尹皓揚多年前以自創的皓影絕技揚名江湖，和各大派和掌門都有不錯的交情。尹皓揚帶妻子前往漠北求醫後，薛影雖然隱居在井霞山，但和江湖上的要人一直有書信往來，若各大派踫上棘手的事求助于他，他就派夜雪兄長尹夜宇下山協助。這回是踫上尹夜宇新婚，舍不得離開嬌妻，她才答應幫忙走一趟少林。
「嗯。」羅清自然知道薛影和各大派的關系，而事涉少林之私，他也不便多問。沉吟了一會兒︰「去少林也不急在一時，東方公子才剛到你就要走，未免怠慢了人家。」
東方徹正待說句話幫她解圍，但轉念一想，他也很好奇她當著他的面會如何應對。于是他輕咳了一聲後，就只滿臉興味地瞧著她。
尹夜雪听到他出聲，還以為他要幫腔，等了半天卻沒下文。她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但在瞧見他唇邊那抹可疑的笑容之後，她就立刻知道他沒打算幫她說些什麼，只當自己是個啞巴在一旁看戲。
可惡，他讓她氣悶了一整夜，現在居然像個沒事人似的對著她笑！
她就不信氣不到他！
尹夜雪微微挑釁地朝著他微笑︰「馬上就上夫妻了，我相信東方公子體諒我的。」她知道東方徹並不滿意這樁婚約，所以她故意在羅清面前提起，瞧他待會兒怎麼把這事兒給圍過去。
東方徹的笑意更深了。
夫妻？听她說得咬牙切齒的，顯然昨天他把她氣得不輕，他得趕緊想辦法讓她消消氣才是。
羅清自然不明白兩人之間的暗潮洶涌，「那至少把成親的細節談妥了再去，我好先開始幫你準備呀。」他想東方徹遠從堆雲島來此，夜雪把他丟在寒松堡空等是萬萬說不過去的。
這孩子平日很會替人著想的，今天是怎麼了？羅清心里納悶。
「您幫夜雪全權做主吧，我沒意見。」她等著瞧東方徹怎麼把這事兒善了。
「這……」羅清只得看向東方徹。
東方徹微微一笑︰「就听夜雪的，全交由羅大當家作主，我也沒意見。」
「嗄？」
兩個成親的當事人都沒意見，難道連婚期和賓客都讓他決定嗎？
尹夜雪不可思議地望了他一眼，他真的放手讓羅叔叔準備婚事？他明明是不願意的呀……
東方徹又道︰「羅大當家若是對于留我一人在此枯等感到抱歉，我倒是有個兩全之法。我可以陪夜雪一塊兒上少林，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你……」尹夜雪瞪著他。
他怎麼了？和昨天兩個樣。
她轉頭看向羅清︰「羅叔叔，我離開井霞山時影叔囑咐我此事需得保密，我想恐怕不宜與人同行。」
「這點你可放心。陪你到少林後，若是元生方丈不願意我插手此事，我保證二話不說立刻離開，不會讓他為難的。」
他說得在情在理，尹夜雪一時也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羅清見她不語，只當她是同意了，那他再攔她也沒意思。「那你們就先上少林吧，這婚事等你們回來再籌辦，總不能真把一切都交給我決定，要成親的人可不是我。」
第二章
離開寒松堡後，尹夜雪無法再沉默。
「你為什麼要和我去少林？」
他若只是說來安撫羅清，出了寒松堡他大可同她分道揚鑣，沒必要真與她一路同行。他到底在想什麼？她真的不明白。
東方徹笑了笑。「你說我們馬上就是夫妻了，記得嗎？既然是夫妻是要作一輩子的，我陪你上少林，在路上可以先培養感情，不好嗎？」
尹夜雪看著他，想弄清楚他話里有幾分認真。
「你……你明明不想娶我的，又何必如此？」他若是心甘情願，昨日說話就不會那麼刺耳了。
東方徹收起了笑意，認真地看著她。「我知道我昨天說了不中听的話，我很抱歉。外頭的傳言的確是讓我不勝其擾，昨天才會口不擇言地傷了你，但我是真心誠意地來娶你妻，請你一定要相信我。」
尹夜雪听他低聲道歉，心登時軟了。一整夜的氣悶委屈得到平撫，讓她幾乎立刻原諒了他。
「我是認真的，如果你有絲毫的不情願，我不會勉強你。」雖然同樣的一句話，但語氣比昨天柔軟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