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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只是古老傳說 第25頁

作者︰亦舒

王子覺仍然客套地送她到門口。

「王先生,你身體無恙?」

王子覺到這個時候才開口︰「我很好,謝謝。」

必少尉離去。

他舒出一口氣,坐在書房里,像往日一般,動也不動,度過一個寂寥的晚上。

在另一家小旅館,深忍之開了一瓶啤酒遞給恕之,「你猜,他有沒有派人找我們?」

恕之接過啤酒,「不是香檳嗎?」

「香檳空瓶太惹人注目,你猜,王子覺可有找我們?」

恕之搖搖頭,「我不知道,我也不去猜臆,那好像已經是多年前的事了。」

「誰說不是,天氣熱得售冰機空空如也。」

「真沒想到今年要抱住冰袋睡覺。」

「這個時候,太陽照正在北回歸線之上。」

他們開頭聊些不相干的事,終于恕之問︰「萬一警方追到我倆,該怎麼辦?」

「舉起雙手投降。」

恕之驀然大笑起來。

「然後經過一重一重手續︰提堂,初審,上訴,再審,或者定罪,或許不恕。」

「可是,在這個過程中,身在牢獄。」

「那自然,我倆精于潛逃,肯定不準保釋。」

「王子覺會想辦法。」

「呵是嗎,你一直對他有信心,經過這麼多,仍然信任他。」

恕之嘆息,「我倆的命運,似乎也不難猜測。」

「你知道警方有多少懸案?為免引起市民恐慌,一字不提,利用人類善忘心理,這些案件漸漸湮沒。」

「可是,關少尉忘不了你。」

「我什麼也沒有告訴她。」

「她卻掌握了你的所有資料︰指紋,涎沫,頭發樣板,足印尺寸。你在她家內出入多次。」

「我當時大意無知,是我的錯,我全部承認。」

恕之卻說︰「不要再提了,我們還有明天。」

第二天一早,他們上路,發覺多條大路設有路障,租來的車子只得越駛越偏僻,很快,去到一個叫核桃的小鎮,路牌標明︰人口一千零四名,歡迎游客。

小路盡頭,他倆齊齊低呼,是一輛銀色餐車。

他們下了車,奔過去。

推開玻璃門,年輕穿小背心女侍走近,邊嚼口香糖邊笑問︰「吃些什麼?」

恕之說︰「有什麼招牌菜?」

「核桃餡餅加冰淇淋。」

「來一客,加牛女乃一杯。」

忍之只要一杯咖啡。

女侍與他們搭訕︰「你們是游客?」

忍之點點頭。

「外邊世界可是十分精彩?我從未離開過核桃鎮,許多同學中學畢業後都往大城發展,很少返來,我卻結了婚生下子女,根本離不開。」

恕之忽然問︰「丈夫可體貼,孩子可听話?」

「還過得去。」

恕之笑︰「那你還要求什麼。」

「到外邊開開眼界,不然,總是不甘心。」

他們兩人笑了。

這是大廚忽然走出來,大叫一聲︰「清理油槽!」

那女侍十分無奈,走進廚房。

恕之看看桌上的胡椒與鹽瓶子,糖罐紙巾盒,不禁微笑。

她輕輕說︰「舊谷倉其實冷得要命。」

王子覺把他們接走,真是救命恩人,那時,她真想留下不再流浪,叫她砍下一條右臂交換都願意。

這名女侍至少有個家,她條件比深恕之好得多。

恕之留下豐富小費,這時,別的客人,陸續進來吃午餐,他們兩人離去。

他們手牽手,上車,往北部駛去,「快到松鼠鎮了。」

「避開松鼠鎮,千萬別回犯罪現場探視,那里每一個人都認識我們。」

恕之笑,「誰還記得我同你。」

這話不假,他們染過的頭發已長出黑色發根,活像時下所有追求時髦的年輕人,渾身曬黑,穿T恤牛仔褲,毫無特征,相信即使是警長,也需要端詳一番,才能認出他倆。

「今日好陽光,我們到小鮑園曬太陽。」

在城里,關少尉可沒有那麼悠閑,她與手下開會。

「有無新線索?」

眾人搖搖頭,「他們尚未動用信用卡,為何?」

「因為手頭尚有現款。」

「現金來自何處?」

「王子覺,他不願透露他們是否攜械,以及帶走多少現鈔。」

有人惱怒,「我打算控訴王氏為從犯。」

「這個人有點怪,你們說是不是?」

這時秘書進來說幾句話,關芷抬起頭,「那怪人來了,大家散會。」

可不是王子覺前來探訪。

必芷迎上去,「王先生有什麼事?」

「有人在北部大熊湖附近見到他們。」

「大熊湖佔地兩萬平方里。」

「我的線人相當肯定。」

「我會聯絡北部刑警。」

王子覺說︰「我還想知道一件事,」他似難以啟齒,終于他問︰「他們可是兄妹?」

必芷愕然,「我一直沒想過你原來不知道。」

王子覺不出聲。

「不,他們並非兄妹,他倆甚至不同族裔,深忍之有南歐血統,鑒證科認為他可能是吉普賽人,深恕之是高加索與亞裔混血兒。」

王子覺張大嘴不,他們並非兄妹,他倆甚至不同種族。

「王先生真難想象似你般精明生意人對妻子底蘊一無所知。」

王子覺靜靜離去。

助手進來說︰「他真似他扮演的人那麼蠢?」

必芷說︰「他諸多隱瞞,此人若非大病初愈,警方一早懷疑到他,百分之七十五女性受害者為熟人所殺。」

「我們已對他展開調查。」

「北部發現兩人行蹤,北部幾乎佔地球陸地十分之一,虧他說得出口。」

必芷答︰「他並非來告訴我們,他知道些什麼,他只想打听,我們知道什麼。」

「我想找法官給我們一張搜查令去王宅搜集資料。」

「我們沒有足夠理據,眾法官已經多次投訴我們這一組人擾民。」

「我們已經套取到深氏兄妹足印,並不吻合貞嫂失蹤現場部分鞋印。」

「那些腳印已經被雨水沖至模糊不清,而且,估計穿十四號鞋,什麼人有那樣一雙大腳,他故意穿上大號鞋擾亂現場證據。」

「這件案很快冰冷。」

有人惋惜,「最叫人難過的是,松氏夫婦落得如此下場,不過因為他們做了一次好心人。」

必芷不出聲。

「少尉你有什麼新鮮看法?」

「貞嫂去迷失湖畔,是為著會晤一個人。」

「她有話要說,說什麼?同誰說?」

這段日子以來,該組人想得頭都發痛。

必芷說︰「散會。」

要到這個時候,核桃餐車的女侍才看到櫃台下貼著的彩色照片,她喃喃說︰「我好似在什麼地方見過這對疑犯。」

大廚對著她吼︰「美人,把地板掃一掃!」

她急急取餅掃帚。

小鮑園里有不少年輕母親推著嬰兒車出來曬太陽,幼兒也懂得享受,眯著雙眼渴睡,雙頰曬得像紅隻果。

忍之與恕之從來沒想過會有家庭,兩個成年人四處流竄已經夠慘,誰還想帶著小孩。

他們本身便是無家可歸的小孩,在地上拾糖果吃,撥掉螞蟻,不顧異味,塞進嘴里。

恕之輕輕說︰「看到那賣糖的太太沒有,去,把所有糖買下來,分發給孩子們。」

「我們不能吸引注意。」

恕之不出聲。

「靜靜來,靜靜去,混在人群中,不要聲張。」

恕之嘆息,「夏季特別短,茂盛樹葉很快轉黃,春去秋來。」

他們背靠背坐著,看著孩子們奔來跑去,這時,有人放起風箏。

「你們家鄉也有人放風箏?」

忍之答,「全世界人都喜歡風箏。」

「你沒有直接回答問題的習慣。」

「我不知家鄉在何處,童年一直得照顧饑餓的肚子,未試過擁有玩具,也無暇抬頭看風景,這樣回答,你可滿意。」

風箏一只只放起,七彩繽紛,爭同一片天空。

恕之仰起頭,看得脖子發酸,再看忍之,他用一張報紙遮住臉孔,睡得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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