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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墨 第19頁

作者︰亦舒

只听得洪鉅坤說︰「我真蠢,竟然想過同你結婚。」

他在飛機場東翼下車,並不打算押送印子回家。

阿芝緊張問︰「我們去哪里?」

印子低下頭︰「照原來行程。」

一年下來,他對她膩了,借故發作。她呢,本來可以施點手段,繼續維系這段關系,但是,這種交易式而沒有真正感情基礎的關系,拖長了也無益,不如就此結束。

※※※

洪鉅坤這人有婬威,要求絕對服從,若一輩子跟他生活,並不是享受。錢可以到別的地方去賺,現在家人生活已經有了著落,手頭上又有點積蓄,印子的心定下來。

她回到影展去展覽笑容。

最後一晚,阿芝給她看一份報紙。有照片為證,大字標題︰「洪氏另結新歡,與本屆香江小姐馮杏娟出雙入對。」

印子不出聲。

「下飛機時記者勢必圍攻,你得有準備才行。」

印子半響不答︰「咄,老板交女朋友,關我甚麼事。」

「一于這麼講。」

阿芝見印子似一點也不傷心激動,心中感喟地想,不相愛也有不相愛的好處,各自甩開手,各管各去,多麼爽利。

阿芝不知印子內心感覺。

印子像被人強灌飲了鏹水,胸腔潰爛,不知怎樣形容難堪感覺。玩物就是玩物,一件丟開,另外又找來一件,不必顧存對方顏面、自尊、感受。雖然一早知道結局如此,待真正發生了,還是覺得難堪。

照片中,應屆香江小姐只得十多歲,頭發染成棕紅,身上裙子短得不能再短,臉上一副寵幸的樣子。

阿芝忍不住說︰「粗賤。」

飛機就快降落,阿芝又問︰「可要在另一個出口走?」

印子想一想,點點頭。

在信道另一邊出去,深夜,空蕩蕩,一個人也沒有,印子心里一驚,甚麼,難道已經不紅了?忽然之間,人聲嘈雜,一扇門?一聲撞開,十來二十個記者爭先恐後涌出,閃燈對牢印子拚命拍攝,團團圍住她不放行。

印子放心了。

沒問題,劉印子仍有號召力,她松下一口氣。

記者爭相提問,印子一言不發。她板著面孔一直回到家里,掩上門才無奈她笑了。

大隊記者仍在樓下駐扎。印子看到母親緩緩走出來。

「收入,有問題嗎?」

她關心的,仿佛就得這點。一個人窮怕了,就會這樣。

印子冷冷答︰「放心,不會少了你那份。」

「房子,到底是誰的名字?」

「兩層都在我名下。」

那母親著實松口氣。

「印子,不如花點律師費,把小的那層轉給我。」

印子心情不好,忽然十分尖刻,「為甚麼?你怕我比你早死?」

藍女士不敢得罪她,拎起手袋說︰「我走了。」

※※※

印子︰「樓下有三十架照相機,你吃得消嗎?」

藍女士︰「我試試看。」也十分諷刺。

她開門離去。

屋內歸于寂靜,印子開了一瓶香檳,自斟自飲。忽然之間,電話鈴響。事情會有轉機嗎?印子提起電話,喂地一聲。

「印子,到家了?」

是老好陳裕進,她微笑,「裕進,听到你聲音真好。」

「裕逵十分喜歡你的禮物。」

「呵,小小心意。」

裕進沉默一會兒,忽然說︰「鬧翻了?」

「你看到報紙?」

「海外版隔二十四小時便看到。」

印子十分干脆,「我回復了自由身。」

「是因為我的緣故?」

「不,」印子不給他這種滿足,「是因為他與我意見不合。」

裕進惆悵。

「我不夠听話。」

「印子,做完手頭上工作,來我家度假。」

「裕進,我也真的累了,你仍願接收我?」

「永遠。」

「真不相信我仍有好運氣。」掛了電話,她把裕進的信緊緊擁在懷中。

第二天一早,王治平上門找她。

「印子,洪先生感激你一言不發。」

印子不出聲。她剛睡醒,淋了浴,濕頭發攏在腦後,T恤短褲,一點化妝也無,仍是美人中美人。

那馮杏娟不如她遠矣。

王治平咳嗽一聲,「洪先生說,屋內一切都歸你,你仍可幫翡翠工作,阿芝與阿佐仍由公司發薪水,他有義務照顧你,又撥了若干股票到你名下,保證你生活。」

印子不表示意見。

「他說,他始終不知道你心里想甚麼。」

印子表情十分落寞,到底是人,洪氏在要緊關頭救了她,用他的人力物力把她自漏水天台屋拉出來,她對他,也有感激成分。

「印子,你有事盡避吩咐。」

「我想解約。」

「一定照你的意思,洪先生說︰‘許佩嫦是個可靠有實力的經理人,你定可青雲直上。’」

印子輕輕說︰「上到青雲?會否摔下來?」

王治平沒有回答她,站起來告辭。

「佩嫦姐稍後會來找你。」

「多謝洪先生照顧。」

王治平心想︰那馮杏娟的資質都不及劉印子十分之一。可是,比劉印子听話一百倍。王治平也有點失落,以後,不能時時見到這可人兒,不知怎地,人類天性貪戀美色,他自問對劉印子一點企圖也無,可是每次看到她精致如杰作的面孔,心底說不出的歡喜,她的觀眾想必有同樣感覺,導致她走紅。

※※※

電話鈴響了。

「在家,沒出去?」

「記者在樓下,不敢動。」

分了手,彼此反而客氣起來。

「對一切安排滿意嗎?」

「很好,謝謝。」

「你始終十分懂事。」

「仍得不到你的歡心。」

「別冤枉我,是我深愛你,卻沒有回報。」

「你有財有勢,聲音比我響。」

兩人都笑了,和平分手,令人心安。

幣了電話不久,許佩嫦上來與她談論細節。

「印子,你真人與我想象有很大出入。」

印子有點緊張,不知她想說甚麼。

「你比外表印象文靜理智。」

這大抵算是贊美,印子不出聲。未來經理人指著她足踝上的圖案,「這玩意兒始終很野性,不如抹掉它。」

印子輕輕說︰「這是真的紋身。」

佩嫦一看,是個小小的靈字,「哎,我以為是畫上去,是紋身,可麻煩了。」

印子十分婉轉地說︰「要完全改變一個人,是沒有可能的事,也無此必要。」

許女士走後,她同阿芝說︰「我決定不采用經理人,自己闖一闖。」

「可是,一切要自身應付。」

「不怕,做人根本如此。」

吧嗎事事受另一人箝制,一切私事及帳部公開,完了,還要把收入分她百分之十五。

阿芝說︰「許佩嫦同荷里活有聯絡。」

印子嗤一聲笑,「本市的錢還沒掏空呢,去那麼遠干甚麼,身邊有美金,一樣到比華利山買洋房。」阿芝也笑。

印子又說︰「命中注定有的東西,自然會送上門來,否則,鑽營無益。」

印子嘆口氣。

雜志上全是洪鉅坤約會馮杏娟進出各種場合的照片,文末記者總不忘挑釁地問一句︰劉印子怎麼想?劉印子至今未作任何響應,劉印子如常工作!

印子趁這個機會接了廣告拍攝。她游說客戶︰「到巴黎拍外景,我會穿得單薄一點。」那個商人著了魔似忙不迭答允。

餅幾天,印子就離開了是非之地。她與裕進約好在歐洲見面。這一邊裕進收拾行李只說有急事,連夜乘飛機往歐陸。

第二天清晨陳太太正預備整園子,丘太太忽然來訪。

「咦,一早有甚麼事嗎?」

丘太太期艾,「一夜未睡,鼓起勇氣,來同你說清楚。」

「喲,看你那樣鄭重,可是大事?」

※※※

「關于永婷……」

「永婷怎麼樣?」

丘太太漲紅了臉,無法開口。

陳太太猜到最壞方面去,「永婷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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