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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多美麗就多美麗 第15頁

作者︰亦舒

「我替你換。」

一品感動,淚盈于睫。

沒想到姚以莉那樣體貼,她輕輕幫醫生換上新衣,又取出淡色羊皮披肩搭在一品肩上,再換上緞子枕頭套,「睡這個,臉上不會壓起皺紋。」

最後用銀梳刷替一品梳頭,編成辮子。

「病避病,總不能做蓬頭鬼。」

「謝謝你。」

「醫生,幾時出院?」

「過幾日可回家休養。」

「不如到舍下來住,我叫工人煮燕窩粥給你進補。」

一品微笑,「我會照顧自己。」

「好了,我還要趕戲,先走一步。」

「好走不送。」

這時,很多職員聞風而來,在房門外等看明星,姚以莉走了半晌,那陣香氛還在房內。

一品在緞子枕頭上讀小說。

傍晚,黎醫生來看她,一進門便說︰「楊一品,你是一個非常幸運的人,後天可以出院。」

一品自覺也如此。

「咦,天下竟有這樣好看的睡衣,像一層霧似。」

一品不出聲,這可是美女覓食的道具之一。

「不過。」黎醫生說︰「你當心?涼。」

看護彭姑推門進來,放下一疊郵件。

其中一封由小師妹李本領寄來,一品連忙拆開閱讀。

一張照片說明一切,自愉與已欣那對連體嬰已順利分割成功,那位母親笑嘻嘻一手抱一個,一品看?也笑了。

另外還有他們的工作報告,兒童們手術前後的照片,最後,附?周炎的問候。

一品精神一振,以前說病人的心情可以影響病情,現在她知道精神支持有多重要。

才放下信,一品听見細細腳步聲。

她朝門口看去,「貝洛。」

小貝洛過來伏在她胸膛上。

金先生金太太跟?在門口出現。

他們來辭行,「一品,毋忘我們一家三口。」

一品淚盈于睫。

「我們決定把那只貓也帶過去。」

一品點點頭。

他們放下一盆蘭花走了。

一品問彭姑︰「你告訴每個人我在醫院?」

「也不是每個人,黃小姐何太太她們我就沒說,朋友來探訪是好事,說說笑笑,有助康復。」

「我怕家母知道消息。」彭姑︰「不怕,你都快出院了。」

「彭姑,人生如夢。」

「是嗎,你的夢還沒開始呢。」

第二天早上,一品緩緩醒來。

對出院一事有躊躇,一時沒睜開雙眼。

傷口仍然這樣痛,她不放心自己,可是住院實在不如家?方便。

一品終于睜開眼楮,看到有人站在窗前看風景。

那寬厚的肩膊似曾相識,一品卻已無盼望之情。

那人轉過頭來。

「一品,早。」

丙然是熊在豪,他走近,坐在床沿椅子上,握住她的手。

幸虧一品已把性感睡衣換下,穿上家常運動服。

「你的始祖爬蟲好嗎?」

一品微笑。

「托賴,很好,原來牠有八只足趾,不是起初想象的五只。」

一品點點頭。

「你們一定興奮得暈眩。」

「猜得不錯。」

他雙手把一品的左手窩在其中,半晌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一品閑閑說︰「我們姊妹為你吵架呢。」

熊在豪非常坦白︰「我真不知兩個楊醫生是姊妹。」

「長得不像嗎?」

「完全是兩個人。」

「二晶活潑得多。」

「你終于知道我患病。」

「是二晶通知我來。」

一品不出聲。

這個時候,有人推門進來,「品姐。」

一品一看,是年輕的周炎,心中不禁一陣歡喜。

她現在最喜歡沒有壓力的友情。

「剛收到你的信。」

周炎像是沒看到熊在豪似的,熱情地擁抱一品。

「氣色很好,我們放心了。」

一品說︰「沒想到那麼多朋友來探訪我。」

「你恐怕沒有太多休息時間。」

「還可以。」

一品並沒有為他們介紹。

周炎說︰「我給你帶來幾本比較冷門的新作家小說。」

熊在豪知趣地站起來告辭。

一品並沒有挽留他。

他走了以後,機靈的周炎忽然調皮地眨眨眼,「我趕走了他?」

一品溫和地說︰「是他自己有事。」

「他是誰,一個追求者?」

「不,普通朋友。」

「好似不止那樣簡單。」

一品忽然說︰「嗟來食。」

「甚麼?」

周炎不明白。

「沒甚麼。」

一品仍然微笑。

「我讀小說給你听。」

「好。」

熊在豪才到走廊,二晶已經迎上來,「怎麼樣?」

「她康復得很好。」

「你倆能否恢復友誼?」熊在豪搖搖頭,在附近長?坐下來。

「她不想與我計較,亦無意再續舊事。」

半晌,二晶說︰「是我不好。」

熊在豪無奈。

「我會很思念她。」

二品輕輕說︰「一直以來,姐姐是主角,我的名字依附?一品兩字添加一點筆畫成為二晶便算數,母親一直希望我是男孩,我心理上自有缺憾。」

「二晶,別內疚,你並沒有破壞甚麼。」

「你們剛萌芽的一點感情……」

「一品對感情過分謹慎,這是必然的結局。」

二晶頹然。

「我下午要乘飛機到河北,後會有期。」

二晶黯然說︰「對不起。」

「不是你的錯。」

他瀟灑地離去。

二晶推開姐姐的病房門。

一品問︰「是你叫他來?」

「他路過。」

「去何處?」

「河北省。」

「如果真的喜歡他,追上去呀。」

「你太諷刺了。」

「不,我說的是真話,你不必理我,我會照顧自己。」

周炎抬起頭。

先看看姐姐,又看看妹妹。

一品揚手,「去去去。」

二晶猶豫地走出病房。

周炎問︰「那又是誰?」

「我妹妹。」

「一點也不像。」

「我覺得我倆五官出自一個模子。」

「神情相異,所以不像。」

這時二晶又進房來。

「姐姐,我──」

一品笑︰「去去去。」

這次二晶點點頭,轉身離去。

周炎又問︰「你叫她去甚麼地方?」

這小子非常好奇直率,惹得一品大笑。

周炎這才不好意思,說︰「對不起,不該問。」

「不不,沒關系,你看見先頭那高大英俊的男子嗎?那是她喜歡的人,他們之間有點誤會,所以我鼓勵她追上去和解。」

「原來如此。」

「你覺得他倆相配嗎?」

周炎答︰「十分合襯,兩人都熱情鹵莽。」

一品又笑。

這評語,十分中肯。

周炎忽然又說︰「你,是那誤會吧。」

一品一愣,沒想到他那麼聰明,立刻否認︰「不,怎麼會是我。」

「對,往往是當事人其心不堅。」

「你看他們,這次會否和好?」

「機會很高,他會被她誠意感動。」

說得真好。「周炎,你呢,你與女友可還有聯系?」

周炎立刻換了一副樣子,他低頭不語。

「嗯,傷口未愈。」

「決意分開,就不再見面。」

「做得很好。」一品稱贊她。

「一日,家母不在世上了,也許我會去找她,但我又盼望母親活至百歲。」

一品輕輕說︰「不必等那麼久,待你經濟獨立,性格成熟,你便可以追求理想生活。」

周炎想一想,「你勸我回學校?」

「當然。」

「家母派你來做說客?」

「我不認識令堂。」

周炎不出聲。

「怎可生媽媽氣?人類兒童需經過多年照料才能獨立生活,自出生時八磅體重至十五歲起碼增加十六倍,都是母親心血,怎可貿貿然結識一陌生女子數月便與生母對峙。」

周炎淚盈于睫。

「這不過是你漫長生命中一段小小插曲,已由理智戰勝,是與母親和解的時候了。」

周炎點頭,「說甚麼好?」

「何用說話,把髒衣服朝家?一扔,就一切照舊。」

「是,好辦法。」

一品看?他,「你是獨生子吧。」

「又被你猜中了。」

他自皮夾取出照片給一品看,那是他與父母合照,一品一看,訝異,原來他父親是鼎鼎大名的地產商周道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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