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鄰室的音樂 第19頁

作者︰亦舒

可晴把下巴擱在他頭頂上,聲音嗚咽,講不出話來。

後來,她才知道,他不肯接受那輛車子。

許仲軒說得也對,無論什麼樣的新車都沒有氣質,他仍然開他的舊吉普車。

「拿什麼車去接客戶?」

他答︰「客戶都願意來接我。」

由此可知他做得頭頭是道。

一有空檔,他就來陪她,二人蜷縮在沙發一角,說幾句話,听一會子音樂。

可晴一直想,這樣的快樂可以持久嗎?邪惡的神靈是何等妒忌,最看不得人高興。太自覺了,可晴開心得有點悲涼。

接著幾天內,他說話之前,總是輕輕搭一搭可晴的肩膀,叫她看嘴型,他倆更加有了解默契。

舉行酒會那日助听機開關尚未寄到,許仲軒焦急地追張醫生。

那邊答︰「早已寄出,請查清楚。」

「寄到何處?」

「老地址呀。」

許仲軒一愕,放下電話,同可晴說︰「你問孟少屏可有收到。」

「我們今天會見到她。」

「可晴,你能夠應付嗎?」

「放心,我經驗豐富。」她指指雙耳。

許仲軒忙得不可開交,團團轉不停接電話。

可晴說︰「你不必理我,我屆時自然會出現。」

許仲軒握住她的手,「我真感激你。」

開頭,他以為一個有殘疾的女子會事事倚賴,後來,誤會自幼受保護的她會嬌縱囂張,事實完全相反,她對他只有無限付出。

可晴看著他笑,「男人穿禮服真好看。」

「七時許我喚人來接你。」

「不用,我已訂了車子。」

她幾乎要把他推出門去。

趁空檔可晴到老房子去了一趟。

用鎖匙開了門,只見一地都是郵件,她找了一找,並無張醫生的包裹。

她揚聲︰「少屏,你可在家?」

一邊順手翻閱有否比較要緊的信件。

忽然看到速遞公司通知,可晴知道這便是她在等的郵包。

她一路走到臥室。

少屏仍然不在家,床邊有酒瓶。

可晴在床邊坐了片刻,無奈地離去。

今晚的酒會,少屏會出現吧?

回到門口,看到甄律師,可晴心花怒放地迎上去。

「甄律師,多謝你賞光。」

「喲,口氣似足生意人。」

「真高興看到你。」

「我能不來嗎,也許今晚小許就宣布訂婚喜訊。」

「哪里有這麼快。」

可晴挽著他的手臂,喜滋滋說近況。

甄律師說︰「听說小許已經把第一個月租金存入戶口,算是不拖不欠。」

「我真的馬上換銀行才行。」

「可晴,有一筆數目,不大不小,你卻寫了三次支票。」

可晴答︰「我知道。」

「那是支付給孟少屏的學費,她存心騙錢。」

可晴微笑,「各人有各人的難處。」

「你包庇她要到幾時?」

「有能力,無所謂。」

甄律師笑出來,「好,好。」

可晴見他明白,十分高興。

「你猜,可晴,孟少屏知不知道你很清楚她在騙你?」

「嘩,這問題真復雜。」

「你們倆似有默契,你不去拆穿,她就繼續讓你簽支票。」

可晴輕輕說︰「好過直接開口問我要,她自尊心十分強烈。」

甄律師嗤一聲笑出來,「老先生對她已經有足夠照顧,何必貪婪做賊。」

「你們都不喜歡她。」

「你認為是偏見?」

「不,我比較了解她。」

「她在鄰居面前自認是屋主你可知道?」

「少屏最近似受過打擊,行為異常。」

「嗯,仍然維護舊友。」

可晴笑了。

「我替你們看中近郊一層房子,花園寬敞,室內泳池,六間臥室,不大不小,正好組織家庭,養育二子二女。」

可晴輕輕說︰「你真的把我當正常人了。」

甄律師看看表,「我七時左右再來。」

他走了,可晴取出晚裝,準備梳洗。

忽然听見 一下關門聲。

她月兌口問︰「誰?」

隨即發覺,那是鄰室的聲音。

她仍然什麼都听得見,張思憫醫生已徹底把她治愈。

可晴嘆口氣坐下來,自幼她都希望恢復听覺,今日得償所願,感覺卻說不出的古怪。

醫生的聲音傳來︰「仍然怨恨,照舊苦惱,還添增一身酒氣。」

「你還未把我治好。」

「神仙都醫不好你。」

女子飲泣不已。

「能夠痛哭也好,洗淨胸中毒素。」

「我如今一無所有。」

「胡說,年輕力壯,學業剛剛開始,為什麼氣餒,我最討厭沒有志氣的女子。」

「醫生,事情完全出乎我的想象,發展失控,他現在已經決定與我分手,拒絕與我見面。」

「失戀是很普遍的事,每人一生都可能經歷數次。」

「他是我惟一的依傍。」

「稍後你就沒事,一切都會過去。」

「醫生,你不明白,這件事由我一手策劃,由我雙手將他奉送給別人。」

「什麼?」

可晴抬起眼。

這時候偏偏有人敲門。

門外是公司秘書,「秦小姐,許先生叫我來看看你可有需要?」

「我沒事。」

「他叫我陪你。」

可晴微笑,老是把她當小孩。

「你回去現場堡作豈非更好。」

秘書十分乖巧,告辭離去。

可晴再側耳細听,鄰室已經靜寂無聲。

她取餅晚裝換好。

甄律師準時出現來接她。

「嘩,好一個可人兒。」

「我都不會化妝打扮。」

「美人就是美人,抹點口紅即可。」

可晴披上一方橄欖色絲絨大披肩。

甄律師又大力贊賞︰「看,人見人愛。」

可晴笑不可抑。

「今天這個宴會是小許生命中的轉折點。」

可晴看著他,「你好似話中有因?」

「是嗎,你听得出弦外之音嗎?」

「我試試演繹。」可晴停一停,「他若做得好呢,從此有他的地位,若不,哼!」

甄律師怔住,這十足十是他的口氣。

可晴說︰「社會總是欺侮沒有家勢的年輕人,尤其是女孩子。」

甄律師否認︰「不,可晴——」

可晴笑著拉他,「我們走吧。」

酒會就在公司里舉行,地方小,朋友熱情,幾乎人疊人,甄律師不由得稱贊一句。「年輕人辦事另有一套。」

許仲軒老遠看到他們便迎過來,神情興奮。

甄律師提醒他︰「可晴今晚美得像朵蓮花。」

許仲軒連忙說︰「可晴,我介紹朋友給你。」

可晴說︰「你且去應酬,不必理我。」

甄律師笑,「男人最愛听到這句話,可勇往直前,無後顧之憂,至討厭女伴痴纏不已。」

許仲軒一味賠笑。

片刻有人把他拉走,他站到建築模型面前解釋工程進度。

可晴眼楮巡過所有人客。

甄律師訝異︰「我低估了小許,看情形連你祖父都會同意你這項投資。」

可晴略為失望︰「少屏還沒來。」

「啊,那個野孩子。」

可晴說︰「我替你拿杯香擯。」

「如果有咖啡的話會更好。」

可晴笑,「我幫你做。」

「不要糖。」

「我知道。」

走進小小茶水間,才發覺孟少屏一身黑衣,已經坐在矮桌子前。

「少屏,你在這里。」

她正在喝酒,看見可晴,舉一舉杯,「秦老板,你生意興隆。」

「你有三分酒意了。」

「你真客氣,可晴,我已有七分醉。」

可晴斟一杯冰水給她,「我陪你。」

「可晴,你現在真是什麼都有了。」

「你應該代我慶幸才是。」

她苦笑,「以前我們倆無話不說,現在竟變得如此隔膜虛偽。」

真的。

從前可晴遇到什麼氣事,對祖父都開不了口,第一時間找到少屏,帶到一旁,一五一十講給她听,說也奇怪,訴說完畢,氣已消了大半。

可晴說︰「我陪你出去走走。」

「你是女主人,怎麼走得開。」

「胡謅什麼,酒醒後會得後悔的話不必多說。」

可晴做好咖啡,取出去給律師,他卻與一紅衣女郎聊天,十分起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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