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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南天 第5頁

作者︰亦舒

「不跟你爭這個。」她站起來,嘆口氣。

我不放松,「他是流氓?」

丁香似不願多說,我幫她折好帆布椅子。」

「我送你。」我說。

「這倒是要多謝你。」她笑。

我送她回家,她一路上並沒有說什麼,嘴邊一個曖昧的微笑,其實並不是代表什麼歡愉,不過是一個慣性的表情。

我心碎,婚姻不愉快而不能離婚,還有什麼比這更令人意志消沉呢?

這世界不如意事常八九。

到了她家她向我道謝道別,聲音很溫柔。

她說︰「好好教書,別誤人子弟呵。」

她上樓。

說也奇怪─她一離開,陽光彷佛就隨她而去,我整個人陰涼起來,再也無適才煦暖的適意。

我可不管她是殺過人抑或結過婚,我那股牛勁發作,就發誓非得把她追到不可。

我與我的朋友何甲商量,「你替我打听打听,看看她到底是什麼底細。」

何甲瞪我,「這就不該了,感情這件事,愛有一種做法,不愛亦有一種做法,不可以四周圍打听,你別老土,我的面子都叫你丟盡。」

我只得把根由從頭到尾說一次。

他點點頭,「這不好,誰沒有一兩段過去呢?讓我看看她為何一口拒絕你。」

何申去了三天,我心焦了三天,像是被人用火慢煎似的,不見有多痛苦,只是寢食難安。

消息來了︰「你那朵丁香花,屬于此間」個失勢的二世祖,他父親並不寵他,只供給他住以及一日三餐,活月兌月兌的失匙夾萬,生活很痛苦,放太子賬的傍友不是沒有,希望是渺茫。」

「她不是貪財的女人。」

「貪財兩個字還鑿在額角不成。」何甲說。

「你若果認識她,你就不會這麼想。」

「罷喲,一個男人當然把他心目中的女神想像得十全十美。」

我生氣,「我不是那種盲目的人。」

「那麼你有什麼解釋?」

何甲哈哈突起來,然後非常訝異的說︰「你自己天真倒也罷了,怎麼強逼全世界的人也陪你天真?」

「我去問她。」

「別傻,這樣會嚇走她,你有什麼資格收買她的靈魂?即使她是自由身,她也有權不選擇你的,你這個人真是。」

何甲說來句句是道理,不由得我不三思而後行。

「你听我的話,一切听其自然,不要操之過急,該你的就是你的,」但又嘆口氣,「天下女人那麼多,又何必跟人家爭老婆。」

我撐著頭想很久,「也許是,但我喜歡她。」

「含蓄點,沒有人比之徒更可怕了。」

丁香與她丈夫分居。二世祖住在祖屋里,應有盡有,丁香住自置的公寓。

圈子里每個人都猜測二世祖未曾盡餅做丈夫的責任,幾乎每一個仙的開銷都由丁香自己負責,但沒有人知道丁香為什麼不離開他。

沒有人知道。

丁香的工作很辛勞很吃重,但她獨自挑起擔子,勇往直前,永不言悔。

我也問過她,她說︰「一個人嘛,總得做,不做干什麼?坐在家中盡發霉。」

「一個人?你不是有夫之婦嗎?」

她笑,「你何必故意挑剔我的語病?」

「事實是嘛,」我說︰「背著個丈夫獨自生活,這種困難我從來沒有听過。」

丁香轉過頭來,「你說話太不含蓄了。」然而語氣還是溫和的。

「我不應該觸及你的私隱。」

「城里公開的秘密,也算不得是什麼私隱。」

「丁香,你這樣日日生活在痛苦中,不打算自救?」

她沉思,「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改更你目前的生活情況呀。」

「如何改良?」她問︰「勸我離婚?成年人哪有如意的事,當然得作某一個程度的遷就,誰不在受委曲?或是工作上的,或是婚姻上的,誰能為所欲為?總得付出代價才行。」

「你的代價未免太大。」

「我不覺得。」

我苦笑,「吹皺一池春水。」

「你知道就好。」她微笑。

「是因為你仍愛他?」

「愛有很多種,在某方面來說,是。」她頷首。

「我認為他對你並不怎麼樣。」

「人們對富家子總有偏見!以為他們享盡人間清福,其實他們也有痛苦。」

「是。」我諷刺的說︰「乘坐哪一輛勞斯萊斯呢?真是痛苦。」

她白我一眼,不言語了。

我仍為她仍然愛她的丈夫。

我的朋友何甲跟我說︰「張丁香這段婚姻,維持不了很久了。」

「怎麼這樣說?」我吃驚,並沒有因此大喜。

「她丈夫有外遇。」

「什麼?這麼好的妻子還要攬外遇?啥道理?」

「外遇是彭玲玲,你明白了吧?」

彭玲玲是著名的女歌星。

「不是說沒錢嗎?」

「沒錢?」何甲笑,「有人肯放太子賬,奈何?」

我一點也不覺得好笑,「丁香呢,她怎麼想。」

「她還未知道吧,你這樣關心她,為什麼不告訴她一聲。」

「她是聰明人,早該知道了吧?」

「不一定,當事人往往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人。」

我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手足無措,立刻打電話約了丁香出來,預備跟她攤牌,把一切告訴她。

我也是個西化的人,平時絕不管閑事,但我對丁香的事,有種「已任」的感覺。

她接電話的聲音很平靜,「有什麼事?」她問。

「沒事就不能找你嗎?」我氣。

「在電話說還不是一樣。」

「如果我是請你吃飯吧,你是決定要推辭我了?」

「我心情不大好,」她說︰「不想出來。」

「是你風聞什麼消息來著?」

她嘆一口氣,「原來如此,你是第一百○七個告訴我,我丈夫有外遇的人。」

我怔住。

棒了一會兒我說︰「我是真關心你的。」

「是嗎,他們也都這麼說!這年頭好心的人越來越多了。」她淡淡的。

我真被她氣死。

「就算你不當我是朋友,也該為自己著想。」

「我怎麼為自己看想?」

「人家不愛你了,你也得有個打算。」

「皇帝不急太監急。」她的聲音仍然銀靜得很。

「他仍然住自己家?而你住自己的公寓?咖有分開住的夫妻?」

「你再說下去,我就要掛電話了。」

「好好!不說,不說,」切由你自己決定。」

「根本就是這麼一回事,誰也幫不了我的忙,終究過了一關又一關,過了一山又一山的是我自己,你們不必多說。」

「怎麼見得我幫不了你?」

她氣上心頭︰「你打算怎麼幫我?三聘六禮娶我過門,照顧我一切?打點我將來?負擔我煩惱?你會陪伴我一生?」

我語塞。

「無異地對我不好,然而又有誰對我更好?我並不是暖房內長大的人,這小小的折辱對我來說不算一回事,有人在背後把我剌得五孔流血,我還沒打算報仇,跌倒爬起,拍拍身上泥灰,一把水洗掉臉上血污,從頭來過。你少替我擔心。」她掛了電話。

我听後非常難過,我這個小小的追求者,一束花,一盒糖,只能為十五歲少女帶來一點喜悅,像她那樣的女子,除非著著實實能為她生活有跟妥善的安排,否則還是自動告退的好。

我有什麼力量?

我只是一個小小的教書先生。

丁香籌辦古玩展覽的時候,還是聯絡到我,叫我為她攝影,公還公,私還私,又有一點點友情,她對我是不錯的,我心先酸了。

她在泳池邊「接見」我的時候,天氣相當熱了。

、r穿著比基尼泳衣,鮮辣辣的玫瑰紅閃光料子,瓖捆綠色的邊,她喜日光浴,但又不會曬得很里,身裁是無懈可擊的,因年紀的關系,略為松弛,但更具誘惑性。

我心中惋惜─這樣出色的女性,愛她的人高攀不起,與她在一起的人不愛她,多麼可惜,除了緊張的工作外,她得不到其他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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