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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鴿子 第12頁

作者︰亦舒

開明詫異說︰「你怎麼也生氣了?」

子貴道︰「我不知道有多少事等著要做。」

她示意開明告辭。

要等到傍晚,子貴臉色才漸漸緩和。

這是許開明第一次看邵子貴的面色,日子久了就是這樣,大家都漸漸不耐煩,好的一面收起來珍藏,壞的一面伺機而出。

結婚二十年之際,大家索性舉報齊眉,遮住迸怪臉色,閑日只用嗯嘿唔這種字眼。

開明惆悵,知道蜜月期已過。

十二月中,許開明己月兌離黃河企業,周家信特地把邵子貴約出來,開門見山,開心見誠請子貴同意把婚期壓後至初夏。

他說︰「子貴,你最明白事理,我不是與你爭許開明這種憨人,而且公司新張時期實在不能沒有他,他卻堅持要如期結婚,把我急得晚晚失眠。」

子貴大方微笑,「為著將來,我又特別想做老板娘,好威風,我同意押後婚期。」

周家信抹著汗,「皇恩浩蕩,皇恩浩蕩。」

開明霍地站起來,「我不答應。」

周家信大大詫異,「你何故急急定要結婚?你又沒有身孕!」

開明說︰「我們就在本市注冊好了。」

子貴看著開明,「我不急,我自問經得起考驗。」

開明忽然心虛,一味堅持,「我一定要在一月結婚。」

「我已經盡了力。」子貴聳聳肩。

周家信說︰「我出去一會兒,你們慢慢談。」

開明說︰「你別理周某人,婚姻不會妨礙事業。」

子貴感喟,「可是啟業之際事事都忙,我不想在新婚時期見不到你,終身留一個壞印象。」

開明苦笑,真沒想到公司的酒會會比婚宴更先舉行。

「先注冊簽名不好嗎?」

「太匆忙,感覺似敷衍也不妥。」子貴不願多說,「就押後吧。」她站起來結束會議。

周家信這時進來,「放心,子貴,許開明是煮熟了的鴿子,飛不了。」

子貴抬起頭,「鴿子,不是鴨子嗎?」

周家信豎起大拇指,「子貴你深明大理。」

聰明伶俐的子貴會不會已經看出端倪?

開明並無言語。

啟業第一宗生意要到新加坡簽合同。

子貴閑閑說︰「秀月正在新加坡。」

開明一怔,「是旅游嗎?」

「不,訪友,她去赴約。」

開明呵一聲。

「母親五十大壽,你大可問她願否回來祝壽,這是她地址電話。」

開明說︰「你自己通知她好了,我只去半日,時間緊湊,不能分心。」

又怕過分避忌,是心中有鬼的緣故,想一想,再加一句︰「第一宗生意,只能成功,不許失敗。」

到了新加坡,自有接他的人,抵達辦公室,大筆一揮,許開明才松了一口氣。

業主陪他聊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一件事,「許,你在這里有親戚?前幾天我踫到星沙置地吳家少爺,他說他未婚妻好像是你表妹。」

開明十分意外,呵,怪不得業主如此高興。

業主呵呵笑,「有吳家做保,我更加放心。」

可是,周許建築公司毋需拉這種關系。

「今晚由我們請吃飯。」

「是嗎,」開明根本不知道他的表妹是誰,「那我可要到酒店去休息一下。」

業主笑︰「待會兒派司機接你。」

走在街外,才覺得天氣炎熱,開明又從來沒有穿短袖的習慣,故出了一身汗。

到酒店,與拍檔周家信及子貴通過電話。

「大功告成,今晚十點半飛機返來,明早見。」

真文明,與兩個人說同樣的話。

最近忙得一點柔情蜜意都沒有了。

他換一件襯衫才出門去。

業主請了兩桌客人,開明看見黑壓壓人頭,已經怕了三分,日常生活也要拿出勇氣來,他先喝半杯冰凍啤酒,然後掛上笑容,上前招呼。

主人家過來介紹說︰「這是吳日良,你們是遠親。」

那位吳先生笑,「不算遠了,我們二人的未婚妻是親姐妹。」

開明聞言一震,看著吳先生。

「秀月讓我問候你。」

開明月兌聲問︰「她人呢?」

「今晚沒來,在家里。」

開明只得說︰「你幾時來見見我們。」

「一有空就來。」

吳先生約三十余歲,皮膚黑實,相貌端正,最突出的可能是他的家勢,開明真沒想到秀月短短時間內跑來新加坡,且訂了婚。

開明終于按捺不住,「下個月岳母五十大壽,我想問她可有空回家。」

吳日良立刻說︰「那是一定要來的。」

「還是當面問她好。」

「飯後請到舍下小坐。」

飯局很早散,握手道別後,由吳日良開車載開明到他寓所。

那幢頂樓公寓在烏節路一座大廈上,設備豪華,自露台看出去,整個市中心在望。

可是秀月不在家。

吳日良說︰「我們等一等她吧。」

開明十分失望,可是心底有一把小小聲音說︰你夠運,你安全了。

他笑道︰「我不等了,還需趕到飛機場去呢。」

「那我們再聯絡,下月想必可以見面。」

吳日良很客氣,絲毫無一般人心目中世家子該有的驕矜習氣,堅持送許開明到飛機場。

吳君听一通電話才出門,開明獨自在沙發坐下,看到椅墊上搭著一雙黑紗手套。

一看就知道是秀月之物。

開明把手輕輕放在手套上。

他像是看到秀月抬起頭來,朝他微笑。

這時吳君出來,也看到了手套,「呵原來在這里,我妹妹一直找它們。」

開明知道誤會了,漲紅面孔.低頭不語。

原來那是另外一位小姐的手套。

他終于上了他應該上的飛機。

而且,在飛機上結結實實睡了一覺,四小時後醒來,飛機已經著陸,意外地,子貴竟來接他。

開明異常感動,緊緊擁抱子貴,把下巴擱她頭頂上,「你應該在家睡覺。」

「我替你帶大衣來。」

「我了無睡意,到我處聊通宵如何?好久不曾談心了。」

子貴笑,「此刻尚可承陪,再過幾年,怕不行了。」

回到家,開明一邊淋浴一邊說︰「原來,秀月訂婚了。」

子貴顯然不知此事,大吃一驚,不像假裝,「你見到她?」

「沒有,可是我見過她未婚夫。」

「真兒戲!」

「別緊張。」

「是個什麼樣的人?」

「人品上佳,家勢一流。」

子貴月兌口問︰「跟你比如何?」

開明笑出來,「你這話笑破人肚子,我拿什麼同人比?人家是星洲置地的小開。」

子貴看著開明,「在我心中,你是最好的了。」

開明斟出啤酒,「他們下月會來祝壽。」

「她去新加坡才短短一個來月。」

「人與地,人與人,都講緣分。」

「秀月?」子貴嘆口氣,「她踫到什麼是什麼。」

「我們還不都是一樣。」

「我明天同她通電話。」

「叫她自己保重。」

天一亮開明就回公司,周家信卻比他更早,兩個人立刻關上房門密斟。

到中午開門出來,開明忽而覺得疲倦。

幸虧秘書善解人意,奉上黑咖啡一大杯。

開明一直做到傍晚。

到岳母家晚飯,松了領帶,在偏廳沙發上就睡著。

耳朵倒是清醒的。

听到岳母說︰「男人在外創業真累。」

子貴問︰「過了這關就好。」

「為什麼不結婚呢?」

「我對他有信心。」

「拖久了什麼都會變質。」

「我實在不忍心百上加斤。」

「太體貼是不行的,你與秀月對調一下就好,她一生不替任何人著想,還不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子貴笑,「可是,她不愛他們。」

岳母嘆口氣,「太喜歡一個人也十分辛苦。」

子貴只是賠笑。

聲音隨即越去越遠,想是進臥室去說話。

開明夢見弟弟,仍然只得幾歲大,抱在手上,十分可愛。

然後就驚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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