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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歌一闕 第21頁

作者︰于佳

怕他狠不下這個心,拂景索性說開了︰「我是經歷過太多變故的人,我也沒什麼可怕的,有些話不妨明說了。斜日女主為什麼會失蹤,罷月殿下為什麼會趕在這時候受傷,滿朝文武、革嫫子民為何突然間都對王後百般不滿,你想過嗎?」

他一怔,有些不願意去多加思考的事正被她慢慢地揭開。

「這世上的聰明人太多,都想將別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玩完了,玩高興了,賞你是恩典,殺你是常理。有時候我們掌控不了自己的路,只能任形勢推著走,可若我們可以選擇,當走時就該走了。」

略歇了歇,她遙望眼前空蕩蕩的斜陽殿再度開口。「我這輩子都埋在這座王宮里了,人出去了,魂也找不到歸屬。先王早已有令,我要為景娘娘守靈。阿姐虧欠這座王宮的東西得由我替她找回來,在找回那些東西之前,我哪里也去不了……去不了……」

第八章江山易主

自那日起,宮中並未多出一個赤袍大將軍,倒是有個黑衣人日日藏于史館內翻看著書冊。

這日遣風又在看著什麼書,身後忽然多出一道黑影。不用轉身去看,單從那縷縷氣息中他便知是她來了。

「殿下找我有事?」同是殿下,卻不是他侍候的斜日主子,而是新上任的罷月殿下。

罷月笑著坐于他的身旁,抽了他手中的書略掃了一眼便放下了,「我還是不喜歡看書,比不得斜日,整日里抱著書也不覺得厭倦。」

她此時于他面前提及斜日?遣風不動聲色地應道︰「您不用防備著我,我不會出宮尋找斜日女主的下落。這些年在宮中泡著膩著,我多少也明白了一些。此時的罷月殿下已掌握朝中實權,即便斜日殿下安然歸來也是舉步維艱。她若仍活在這世上,還是活在這宮門之外自在些。」

罷月眼中一沉,瞬間便隱去了,「你明白就好。」

她那身傲然讓遣風蹙眉,克制不住心頭的糾葛,他一時意氣月兌口而出︰「殿下,我明白的事還有很多,比如在這場權力之爭中,都說受益最大的人是幕後的黑手,因此王後備受責難。可盤算到最後,這場爭斗中最後勝利的人是誰?是你罷月殿下啊!你掌握了這天下真正的實權,王後反被責難。到底誰才是真正的幕後黑手?你說呢?」

「你是在質問我?」

「不敢。」

罷月不懂,前些日子他為了她放棄尋找斜日,折返回宮中,他為了她脅迫王後。才幾日的工夫,他的態度怎麼忽然變了樣?

拉過他的手,罷月想跟他推心置月復地談一談,「到底怎麼了?是發生了什麼,還是你听聞了什麼?」

「重要嗎?」遣風反問,「反正你已經利用我要挾了王後,我這顆棋子你已用完,何不丟棄到一邊,還拾來做什麼?」

「這話是從何說起?」雖是這樣說,她笑得到底有些心虛。

拂開她的手,遣風站起身離她十步以外,「君臣之間不可越矩,更何況您貴為殿下,而我一身黑衣。」

「那你和斜日之間怎麼親密無間?」提起斜日,罷月不自覺地提高了聲音,「你到現在還在等著她重返宮中,重掌大權,你好重新為她效命是吧?所以你不要赤袍,寧可穿著這身黑衣。不當將軍,情願蝸居在這里像斜日一樣日日捧著書冊?」

這會兒她當真動了氣,「好,我偏不從你。下個月初一是我登位大典,我將取代斜日成為革嫫的女主,屆時你必須前往觀禮。我不管你是黑衣人還是大將軍,你永遠都得站在我的身邊守護著我,記住——永遠!」

罷月怒氣沖沖地折返回寢宮,稍一回轉便覺事情不對。她賜還他赤袍時,他已然接受,怎麼會中途又起變故?召了宮人前來詢問,稍作推敲便找到了癥結所在。

景姨啊景姨,我對你算是恩遇有加,沒想到你還來壞我的大事。

「來人啊,送拂景去二閑王的府上當差。」

爆中不是風聞二閑王這些日子以來專愛往拂景的院內鑽嗎?她索性做個順水人情,把拂景送到二閑王的跟前,讓他愛做什麼就做什麼,她倒要看看還有誰在她面前作怪。

罷月初年十二月初一,萬事大利。

按照祖制,革嫫第二十五任王者——罷月女主祭祖廟,叩拜上蒼,而後由現存血親中輩分和官位都最高的二閑王為她披上象征王權的紫袍,戴上紫冠,接受朝臣和天下子民的朝拜。

她終掌王權。

朝拜結束後照例是王族的家宴,所有王族皆進宮朝見女主,按照官階爵位的高低先後恭賀女主登基繼位。

罷月女主始終含笑接受眾人的祝賀之辭,她的身後自始至終矗立著一道黑影。

他就站在那里,看著她擁有了本該由斜日擁有的一切——她就是要他明白,她奪得了斜日的全部,包括他對斜日的守候,她全都要拿走,不留給斜日一絲一毫。

他是她的。

那一年,斜日救了他的命,他便認定他這條命是斜日的。原本是她跑去找斜日向父王討還他的命,算起來他的命該是她的,不是斜日的。

她不求他感恩戴德,只要他真心一顆。

遣風立于她的身後,既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也看不懂她的心思。宮殿之中的笑聲、恭賀聲不絕于耳,他卻仿佛置身他處,不容于這里。

眾人酒正酣,興正高時,宮人上前稟報︰王後前來恭賀。

在場諸位全都因為這話為之一怔。外頭傳聞斜日女主的失蹤和這位新上任的女主前些時日的受傷都與王後月兌不了關系。王後此時前來拜賀,明擺著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嘛!

罷月卻未露出絲毫的不快,著宮人,「快將王嫂請進來。」

素縈王後拖著慵長的裙褂走到她的面前,頭上佩以王後赤冠——這身行頭是出席拜祭等重大場合時穿著的。罷月與她目光相對的瞬間,彼此都在揣摩對方的心思。

王後直挺挺地站在她的面前,並不向新上位的女主叩拜。罷月似乎早有準備,令身邊的宮人︰「王後是我的嫂嫂,不宜行禮,快扶她坐到上位。」這邊說了,這邊又親自招呼王後,「王嫂,來,坐我身邊來,咱們倆也好說說體己話。」

在場眾人見罷月女主如此待心懷叵測的王後,琢磨著到底是女主寬厚仁德,還是這其中有什麼他們不知道的隱情。

素縈王後一陣冷笑,應著她的話走到她的跟前,卻並未坐于她的身邊,杵在她的跟前直道︰「女主仁厚啊!外頭傳聞我傷了女主,您不但不予追究,又是免禮又是賜坐的,王嫂我在這里拜謝了。」

說是謝,可听聲兒不對啊!眾人豎起耳朵,繃緊了心抿起嘴不敢出聲。

罷月女主顯得倒大方,盈盈笑意寫在臉上,「哪里的話,咱們都是一家人,難免會有磕磕踫踫的時候。事情過去了也就罷了,親人之間哪有記仇的道理?」

「不知道斜日在下面會不會記恨女主您奪了她本該擁有的一切呢?」素縈王後狀似平靜地說著這話。

罷月並未如她所料般緊張恐懼,把玩著懷袖中那串紫玉,她選擇沉默地洗淨了耳朵好生听著。

素縈借此王家宗室皆在場的時機大聲責難這位新上任的女主︰「當初你借著我的手除去斜日,說什麼為了你佷兒考慮,其實你早就埋下了野心,想要取斜日而代之。除掉了斜日這個心頭大患以後,你又以遣風的事尋我麻煩,逼我與你刀劍相向,最後當著宮人的面,自己撞上我的劍,還賴我刺傷你——罷月,你暗藏禍心,你才是真正不容于天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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