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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家女人•卷三之駱家舫游 第9頁

作者︰于佳

不對不對,這斜陽殿里的宮人不會用「臨老九」這三個字喊他。

猛地回首,他正對上她那雙笑起來眉眼往上挑起的神采——是她!她竟找到宮里來了?

臨老九第一個反應就是趕緊找個地方躲起來,那完全是一種處于直覺的條件反射行為。他打起竹簾就往房里鑽去,駱舫游修長的手臂纏繞在他的腰上,微使巧勁,他整個人被拖了出來。

「臨老九……」

「你認錯人了。」逃啊!

「那我說臨大人……」這回總不會認錯了吧!駱舫游揪著他的衣帶,逼他正視自己,「你該不會說你是伺候斜日女主的宮人吧?」若是無根之人,那就月兌下褲子證明一下好了。

死不承認這招對她似乎從不管用,因為論堅持這項長處,她屈居第二,絕無人敢稱第一。臨老九索性直奔主題︰「你你你你你……」深呼吸,他需要平心靜氣,「你怎麼找到這兒來的?」

承認了?早點承認不就結了嘛!

駱舫游又是作揖又是拱手,「整個金族都以臨大人為自豪,同是金族人士,我好不容易進趟宮,自然要來此拜會臨大人一番。」

「我是問你如何進得宮中?」躲進宮中都躲不了她,這還有沒有天理?

他想知道,她就解釋給他听,讓他心死得徹底一點,「你也知道我做的是南來北往的生意,販賣些貨物到異鄉,賺的不過是些異地差價。偌大的皇宮什麼不需要?這東西南北的貨想必斜日女主都想見識見識,我一個做生意的人怎麼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

不對,有什麼地方不對,她的畫舫停靠碼頭,碼頭上的人必然會事先知會他一聲。此次她忽然入宮送貨,他怎麼一點風聲都沒听到?

瞧他那變化莫測的神情,駱舫游毫不避諱地湊上前,在距離他耳根之處嚼了起來,「你一定在想你已控制了全國碼頭,既然我四處跑貨,在路過碼頭的時候,你的手下不可能一點消息都模不到,是不是?」

她竟猜透他的心思?

臨老九心中一提,那慌張的神色已出賣他的想法,駱舫游倒是不介意全盤兜出。

「這其中的原委說復雜也復雜,說簡單倒也簡單,基本上概括起來就一句話——」

她又湊到他的耳根處,她說話的時候一陣陣的熱氣噴在他的耳垂上,搔得癢癢的。那熱度從耳窩一直蔓延到他的心窩,惹得渾身上下亂不自在的。

他試圖將她推開,伸出去的手卻更加與她糾纏不清,他們是注定糾纏不清了!

「這世上運貨的方式不止水路這一條。」

「啊?」她突然冒出的話讓臨老九眉頭深鎖,被她的熱氣蒸騰了的心一時間還未平復。他的周身都亂糟糟的,搞不清楚她到底在說些什麼。

恰在此時,革嫫女主斜日遠遠地從殿上走來,不湊巧地正撞上這一幕。

「四喜,那位正同臨大人說話的男人是誰?」宮里莫名其妙冒出個男人,居然還跟她的那位臨大人親密地貼在一處,她這個斜日女主居然還不知道?

四喜見女主面色不善,趕緊稟報︰「那位是為宮里送布棉錦緞的大商人,听說跟臨大人是老鄉,特意過來探望臨大人的,順便帶點家鄉的土產相送。我見那人頗為誠懇,做生意也老實就讓人領他見一見臨大人——我馬上就送那人出宮。」

這本是宮中偏僻之地,進個把外人倒也不甚重要,斜日女主只是不喜歡宮人背著她做主。蹙眉略瞥了一眼,她隨口問道︰「那人叫什麼?」

「——那人好像叫……駱舫游。」

「駱舫游?他是駱舫游?」

斜日女主瞪大著眼楮盯著那道金衣身影,不可置信地嘆了又嘆,「駱舫游居然是個男人?」

鬧了半天她的這位臨大人是為了躲個男人,躲到了宮里,不敢出去?

這……這這這什麼世道啊?

第四章背水一戰(1)

「你到底想干嗎?駱舫游,你到底想干嗎?」

臨一水氣爆了,隱忍數年的郁結之氣徹底地爆發了︰「你想逼瘋我,是不是?駱舫游,你根本就是想讓我徹底瘋掉,是不是?是不是——」

不理會他的質問,她慢悠悠地煮著她的酒,慢悠悠地準備著品酒的器皿,慢悠悠地同他說著在她看來全是閑話的閑話︰「我想要什麼,我一直很清楚,你想要什麼,我就不知道你是不是清楚了。」

「搞不清楚狀況的人是你。」他揉著疼痛的腦門,他是哪根筋壞了,竟然在皇宮內苑的夜空下同她討論他們倆的終身大事。

「我不想娶你,也不會委屈自己同你湊合湊合過一輩子。我都躲你躲到宮里來了,這還不夠顯示我的決心?」

在等待煮酒的空閑里,駱舫游不介意同他談談他們一直該談,他卻從不肯听的問題︰「你有沒有想過,你心底里其實對我有情,只是因為反感家人為你做主,所以才躲我躲成了習慣?」

需要他敲鑼打鼓向整個革嫫的百姓宣布,還是要他開壇祭天向天地萬象起誓︰他是真的對她無情,絕無娶她之意。

「駱舫游,你放棄吧!追在我身後這麼多年,你自己就不煩嗎?」

她默不作聲地用竹勺將冒著魚眼的水一勺勺潑在水中的竹筒上,熱水一撥撥熨燙著竹筒里的酒,水面上折騰出的有酒氣也有竹香。漸漸全都融入了品酒人的鼻息之間,不喝已有幾分醉。

「這回我煮的是竹酒,早就想煮給你喝的,可一直沒有機會。」

望著那已老黃的竹筒,她眼神茫然,「你還記得我家後院那片竹林嗎?老三——就是我三弟鳶飛在竹林里蓋了座竹院,那里是他的畫室,他常在那里凝望著竹林作畫。如今,那里已是他的地盤。我猶記得,小時候,那里是我們玩樂的寶地。」

他記得,有些事其實是忘不了的。他跟駱舫游也有一段不錯的時光,卻全都是成年之前,老爹老娘認定她做他媳婦之前的事。

他不記得,從哪一天開始,躲她避她成了每次見到她,他唯一會做的事。

她總說男孩子長大就變得矯情起來,他一直在想他的矯情是因為自己的長大,還是因為她。

有些事想不明白,他情願忽略,像是每次久別重逢後那一點點涌上心頭的喜悅是為了誰?他從不去探究。

「回去吧!去找個好人家嫁了,別在我身上再浪費時間。咱們定親的事……就此作罷。」這一句不僅是為了自己,也是真心勸慰她的話。

「阿爹也這麼跟我說,你知道我怎麼跟他說的嗎?我說既然我和臨老九男未娶,女未嫁,那就依舊有可能。」

「你還真是死性不改啊!」抹了把臉,臨老九深感沮喪,「難道非得我娶妻生子,你才肯放棄?」

酒已煮好,取出竹筒,她並不著急品酒,將它置于一邊,涼透的酒會在散熱的過程中散去竹子的澀味。趁著這會子,他們可以把尚未聊完的話題繼續下去。

「我以為你這些年之所以沒有娶妻是因為心底里對我有情。」

又來了!又來了!為什麼每個人覺得他到了這個年紀尚未娶親,就是因為心里放不下她?難道那些人比他更了解他自己嗎?

趁著今天這個機會,他誠摯地問一聲︰「駱舫游,你追在我身後這麼些年,你有沒有問過我,被你如冤鬼一般纏身,我煩不煩?我情願與否?」

她默不作聲地打開竹筒,酒香混著竹香彌漫在整個屋舍內,不喝已是三分醉。

「若有一天,我不再追在你的身後——臨一水,你告訴我,對我,你是否會有一絲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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