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瞞天過海 第35頁

作者︰余眇

「是有事,」看不見那邊的拎惜,光听吞吞吐吐的語氣,他察覺她的緊張,「……昨晚,你為什麼要為我擋阿海的一刀?’

意料中的問題,可他並沒想好這個問題的答案,拙于言詞,他不吭聲。他不說話,並不表示另一人會因此放棄。

「不想說嗎?那麼為什麼要吻我?你對我……你不是討厭我嗎?你不是討厭我和我父親,包括我母親嗎?為什麼?能不能告訴我呢?昊,可不可以告訴我答案?還有樂成告訴我,你曾經拒絕母親把我領回杜家,許多的事,你都不肯告訴我原因,為什麼?’

所有的問題都有一個共同的答案,但不知為何他就是很難說出口。他想說,想說他愛她,想說他喜歡她,然那天在便利店看到的情景逼得他繼續保持無情的緘默。

話筒里傳出泠愔的苦笑聲,為自己不死心地一次又一次,完全能想象她足可撕裂他心的倔強神態。

「其實我要說的事不是剛才那些。」緊張去盡的冷靜,「過兩天是我滿十九歲的生日,媽媽和杜伯父打算把我介紹給所有的親戚朋友,另外在生日會上還會宣布另一件事一我和樂成會訂婚。」

「訂婚?’掌心無故灼痛起來,他麻木地問。

「是的,兩天後中午十二點的宴會,在杜家,希望你能出席。再討厭我,至少你也養育我十四年。」

「我不想去。’听上去絕對冷酷的推拒。

電話兩頭都沉默,「滴喀’、「滴喀」、「滴喀」……時鐘上秒針一格格地移動,就在泠昊無望地把話筒拿高耳邊時,另一端的泠愔突然再度開口。

「吳,我希望你來,因為……因為我喜歡你。從我知道你不是我親叔叔的時候起我就喜歡你,四年前陳管家去逝時他就把你同我父親不是親兄弟的事告訴了我。對不起,我一直瞞著你這件事情,因為我擔心一旦捅破這層紙,就會讓你有借口把我趕離身邊。昨晚你吻我,我很高興,從小到大我都認為你到常憎惡我……」

好像越說越偏,說話者也注意到此點,不顧自己的表白帶給另一人的沖擊便急著掛斷電話,「……算了,說這些都沒用。我只想說,如果你不是真的討厭我,如果你有那麼一點點喜歡我,請一定要來杜家。」

她說什麼?她說了什麼?泠昊茫然地掛上斷線的電話,發出無可抑止的干涸笑聲。

訂婚?和杜樂成訂婚?然後……然後她說她喜歡他,一直都是,從十四歲起就喜歡他!原來他們一樣愚蠢,原來在他因害怕失去她而竭力隱瞞的同時她也一樣。不懂坦白的煎熬,浪費了彼此的四年甚至差點還要兩人付出一生的時間,全因他對感情的無措、缺乏勇氣和彼此的不夠坦白。

「都到這番地步了,泠昊,你難道還需因可笑的畏懼而裝作漠然嗎?’他單手按琴鍵,閉眼流淚。

斷了又斷的琴曲,他怕自己會是闖進泠愔美好空間的怪物,誠如當年打亂自己精神世界的兄長。墮落也好,荒唐也好,悲傷也好,絕望也好,孤寂也好,冷漠也好,事到如今,也許他能做的只有最後一件事……

「如果你不是真的討厭我,如果你有那麼一點點喜歡我請一定要來杜家。」

至少他還有機會告訴她,告訴她︰他並不憎惡她,一直以來他憎惡的只是月兌不開情絲困擾的自己。他喜歡她,比普通人所謂的愛情更深人心扉的情感,可以說是由整個地獄之火燃起的灼痛情感,不得超渡地懲罰,因他不曾一次地鄙視抗拒人性的真情。

風吹進窗戶,掀起散在鋼琴上的曲譜——《夏日的午後》抗拒、放棄、懦弱、禁忌、悔恨、……在兄長最後的音樂中升化成滿溢愛情的幸福。音樂和人類的情感,藝術同人類,不言而喻的必然哪,可惜泠昊現在才清楚自己的音樂一直以來都未曾擺月兌情感的束縛,一直都不聖潔也不冷漠。

再厭惡的不潔,可心底終究藏有兒時被兄長呵護的幸福;再努力否認自己對泠愔的情感,可不曾有一刻忘懷她是屬于自己的自私幸福。不願讓她離開自己的束縛,憎恨她的不羈……所有的冷酷言語和舉止都為保留住十四年來掩飾心珍藏的幸福。

幼兒園時學唱的每首歌,她都會每夜唱給他听一遍;小學時美工課做的每份小制作,她都工整地寫上「送給昊」三個字後放進他的書桌抽屜;不想他離開她到華都,她曾把他跑車的四個輪胎—一用刀割破;總是小心翼翼地在一旁觀察他的喜惡,好讓自己不會被他討厭……從最初的天真脆弱到成長過程中積累的倔傲,再到青春期的激烈叛逆以及現在的憂郁冷然,全部是她的情感反射,而兀自欺騙自己的他渾然不覺。

《夏日的午後》——是遺贈的道別曲,或許也將是他與泠愔的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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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愔,你待會和律成、樂成一起來酒店,千萬別遲到了,今天是把你正式介紹給杜家的親戚朋友,不能失了我們的禮數。’杜慧瓊千叮嚀萬囑咐。

看看正午耀眼的太陽,泠愔心不在焉地應聲「知道」,而一旁的杜樂成則從一清早起來就顯得心神恍惚,比平日更安靜。

「樂成,你身體不舒服嗎?’擔心自幼體弱多病的繼子,女主人就是不能安心離開。

「沒什麼,媽媽,我只是擔心……呃……是緊張,因為待會的宴會要見許多人。’

「傻孩子,都是熟人,不用緊張。’注意到時間緊迫不容再擔擱,杜慧瓊分別吻吻兩個孩子的額頭,坐進汽車。

「已經十一點四十五分了。’見母親的小房車駛出園子,杜樂成輕聲說。

「宴會開始是十二點半。’泠愔不敢看與自己有過約定的人,徑自強調時間的充分性。

「但你和泠先生約在十二點,不是嗎?’杜樂成無法避免地焦躁,為內心祈禱那萬分之一希望。

迅速回望一眼提醒自己有可能會失敗的人,她不說話,穿過園子走向大門。杜樂成沒追出去,站在原地和在門口等待的身影保持一定距離。

午時的街道靜謐得很,可仍有少數人經過。隔壁住家的女佣出來溜狗,嘴里罵罵咧咧,發現大門口的泠愔便不好意思地笑笑。不知哪幾家的小孩,不怕秋初的灼分快樂地在車輛不多的道上來回追逐……

看不清百米以外的反光街道,只隱約听見似汽車的引擎聲,泠愔跨出一步,扶牆的手指因期待的興奮幾乎抽筋。

來了!白光反射中模糊的車影……紅色的……出租車……

不是泠昊!期待落空,她退回園內。剎車聲、引擎熄火聲車門關閉聲、腳步聲,她深深吸一口氣,布滿冷汗的手握成拳。

「樂成,小愔,你們準備好了嗎?時間差不多,我們也該走了。」

傳來杜律成的催促聲,泠愔回首正想回答,卻看到身後兩人各自的古怪表情。

「不是說有宴會嗎?人呢?’令人在炎熱正午聯想到涼夜的嗓音。

「昊!」她驚呼轉身,他真的就在她眼前,真的來了。

她又驚又喜的局促模樣引得他不由放柔臉部歷來習慣的冷硬線條,完好無損的左手輕拍一下她被陽光曬紅的臉。有手傷無法親自駕車,因此他只能叫出租車趕來。

「要我說恭喜嗎?’他第一次向她展露真正意義的微笑,卻充滿即將失去的悲傷。

「你……」她握住他的手,無法不激動,「不是說不想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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