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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正深,海正藍 第22頁

作者︰羽沉舟

三年的時間我開始變得清醒。那所謂的「偉大愛情」漸漸沉澱下來,其實只有少得可憐的一小捧,而在我年少痴狂的時候,它們卻如大雪飄飛,每個角落都布滿蹤跡,于是我就以為它夯實了我整個身體。

現在我才知道那只是在文姐影響下的浮夸虛構。可我已經二十三歲了,我生命中本該是絢麗的年華早已付諸東流,幸好在父親逼迫下學習了一些知識。

三年後的重遇,我平靜,而她激動。

她的愛是十分自私的,當年的我沒有意識到,只是感到不理解。

曾經一度她喜歡拉小提琴給我听,我于是閉上眼楮用心去聆听,但有一天她突然半途而止。

她問我,為什麼不看著她?

我啞然。

她又問,我和小提琴你究竟更喜歡哪一個?

我不知如何回答,因為兩個我都喜歡。

她一聲不響地摔壞了琴,然後冷冷地吻我。從此我再也沒有看見她拉琴,當我問及時她說,別提它了好嗎?當時我弄不明白,現在才知道,她其實是在與小提琴吃醋。

在那個我邁出反抗第一步的十八歲生日晚宴上,一個有著一雙十分迷人的藍眼楮的女同學正在向我祝賀,她走過去抓起她的手臂說,請你離開他,他是我的。然後一掌打去,將那女孩的頭按進巨大的生日蛋糕里。然而自始至終她都很平靜,好像打高爾夫球一般平常。

在流浪的日子里,她不允許我與任何女性講話,離開她視線不允超過兩小時……老天,這些我都做到了!我是怎麼做到的啊!她很早就把我的名字刻在了身上。有一天,經過幾乎沒有盡頭的長吻後,她忽然解開衣裳,露出我的英文名字,她親手用刀子在皮肉上刻了這些字母,又用藍色的顏料澆在上面。

我望著,發了愣。

她平靜地說,听人說,刺青是用針,我想針太細,就用刀尖,刻完了,沒有上藥就把藍顏料澆上去,很痛,流了很多血,但是也成功了。

我怔怔地望了她很久,說不出話。

她笑了笑,情緒變得有些激動地說︰「我愛你!只要我的軀殼活一天,你的名字就永遠活在我的里。即使我死了,也有它陪伴,除非我的血干了,肉毀了,今生你的名字與我的身體不會分開,來世我的記憶中依然存活你的名字。」然後她靜靜地流淚,靜靜地說,我為什麼這樣愛你!是什麼讓我這樣愛你!

這個時候的她,令我想起古希臘瓷瓶上的一幅畫像,一座莊嚴而神聖的雕像。

當我藍色的名字在她中結出疤痕,深深根植下來的時候,我已不再屬于那個名字了,我的愛急速冷卻。

我應該提出分手,但總做不到,我只得對自己說,再等等看吧,再等等,這樣一等就是一年。

有許多原因讓我開不了口。

文姐其實是個不幸的孩子,父親早逝,不久她隨著母親改嫁。她的繼父相當富有,在華爾街擁有一家銀行,一家珠寶行以及一幢商廈,但這樣並不代表她就能有幸福的生活。他們父女在很多情況下,都不能相處得很融洽。她從小就是極叛逆的孩子,違背繼父的一切旨意是她最初的反抗方式。到後來,她進行更惡劣的破壞。她曾把家里一切砸壞然後跟我去流浪。

她是一個處事極端的人,也許就是這樣,她對我的愛也是極度的強烈,幾乎讓人承受不住,但她又是個安靜的人。越憤怒,就顯得越平靜,外表仿佛冷冷清清漠不關心,實則堅定如磐石——一旦她將憤怒表現出來,會變得十分可怕,這在以後我就感覺到了——但我知道這是她武裝自己的方式,她只是一個靈魂深處孤獨的女子。我深切地同情她,何況我曾經那麼喜歡她,何況她為了愛做出了很大的犧牲,我有何臉面說出要跟她分手的話。

後來我不僅沒有遠離她,反而與她更走近了一步。

還是我父親造成的。這個倔強的老頭,按中國老掉牙的傳統方式為我定了婚約,而對方女孩姓什麼我都不知道。我暴怒了,我發誓不再進這個家門一步。

我閃電般地與文姐開始了同居生活。我不否認,在這種情況下她成了我反抗的工具,成了我耀武揚威的資本。

可是我的愛情已經變質,柴米油鹽、家庭瑣事更加速了它的腐爛。

我們頻繁爭吵,她說我變了。不,我沒變,變的只是對她的感覺。

她會像暴風雨一樣襲擊我,然後又會在我懷里哭著睡去。她咬我、掐我,同時也吻我。有時氣過度她不僅不再毆打,反而與我親熱,現在想來,那種變態生活,我只想嘔吐。

這樣像瘋子一樣過了一年,我不顧一切地拋棄了她。為了消除我的負罪感和擺月兌她的糾纏,很長的一段時期,我過著放蕩的生活。以我的條件,找女孩子很容易,我盡可能沉溺在酒色里,不管任何事情。一年多時間里,我記不清有過多少女人,她們有著不同膚色,不同身份,來自不同國度。

文姐像瘋了一樣用各種手段對付和我在一起的女子,有幾次險些傷人性命,但我已走進驚濤駭浪之中,不再回頭。她停止了一切暴力,求我回到她身邊。有好幾次我拉開房門,卻看見她跪坐在門口,像一尊石像……我鐵了心要離開她,無論怎樣,我不要繼續受她的愛的奴役。

終于,她使出了最殘酷的撒手銅,她開始絕食,並且自殘,整整六天,她滴水未進,用刀子將全身劃得體無完膚,用煙頭在身上留下一串又一串傷疤。她昏死過去被人發現送進醫院里,一醒來就拔掉手臂上的點滴,嘶叫著煦一天不回來,她一天不會放棄自殘!

最後當然是她勝利了。

我見到她時,她幾乎已不成人形,但她依然平靜。她的姿態讓我想起休眠中的火山,熔岩正在她月復中流轉,但表面看不出來。她流著淚說︰「答應我,再也不離開我,再也不背叛我,我的話,你一定要听……」

我輕輕點了點頭,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我們又恢復了戀人關系。

我的父親忽然把積怨多年的游子接回家去。看到他時我突然發現一直威猛無比、站在峰頂向下俯視、不可一世的父親竟蒼老得如此厲害。他的脊梁已經彎了,廣廈萬間再也撐不了多久,龐大的家業即將落在我肩上。

為了鍛煉我,父親將遠在水方的事業交給我,讓我獨立去闖。那是他五十多年來創下的第一份事業。他還告訴我,他不再干涉我的戀愛和婚姻自由,我選擇的任何人他都接受,他甚至催促我和文姐結婚。對此,我只能苦笑。

臨行前,老天幫了我一個大忙,文姐唯一的親人——她的母親因為癌癥即將走向生命的終結,她不能拋開母親隨我而去。

十一年來,我第一次獲得了自由,呼吸到無比新鮮的空氣。

這一年,我已經二十七歲。回想從十六歲開始,我干了些什麼呢?我只是盲目地揮霍了青春。

如果沒有遇見晞,文姐將是我一生唯一的最初的也是最後的故事;遇見了晞,文姐仍是我一生最初和最後的故事,但並不是唯一的故事。

洧奐大橋上,風在疾走,二十六歲半的風在我耳邊喋喋不休。晞如慧星一般閃著光芒出現在我面前。她穿著搞笑的衣服,黑白相間的素條T恤,黑色九分褲,亮黃色夾腳拖鞋。每一樣分開來並不難看,湊在一起卻讓人噴飯。但她依然是美的,不是文姐那種蓋世艷華,而是臨風玉立娉婷婀娜中另透出一種剛健自然、清新出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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