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登入注冊
夜間

情詩無名 第23頁

作者︰羽凡

他首先指向葉母︰「就是你這個母親,毀了曉吟本來就脆弱的神智!還有你們這些父親、兄長,一味姑息你們的妻子、母親不去接受治療,才會發生今天的悲劇!如果說,是我不經意的忽視害死了曉吟與薇妮,那麼你們也都有份!」

如果有人一定要真實,這就是真實!

「我沒有瘋、我沒有瘋……」

?下糾纏的恩恩怨怨,語畢的郎世雲再也沒有力氣去理會葉母歇斯底里的哭天搶地,他顫抖著走向鐵絲網︰「友梅?你還好吧?小薇怎樣?」

靶謝老天!他看見褚友梅也是顫抖著擠出一抹微笑。

兩個大人頭痛又驚險至極的在高度及肩的鐵絲網上傳遞過小薇時,都是暗自發誓非把這個頂樓給填死不可。

小薇在好不容易平安地回到父親的懷中時,原本緊緊地埋著的小臉陡然爆出了哭喊,他緊緊地摟住了郎世雲的脖子,死命的痛哭。

「爸爸、爸爸、爸爸……」

郎世雲緊抱住驚嚇過度的兒子,眯著眼遠望正中午的烈日,他知道就在這一刻,他們父子總算從兩年前的詭魅月夜里,月兌身而出。

???

整個擾亂一時的驚人事件雖然在葉母被警方帶走,強制接受住院治療下暫時告終。但令人苦惱的事是,小薇飽受創傷的心靈卻不是短時間內可以彌補。

在事件過後,原本已是進步到一見人就嘰哩呱啦、笑語如珠的小薇,變得異常的安靜、少言。而且非常沒有安全感的他,只要褚友梅或郎世雲稍一離開他身旁,就會驚慌的哀叫、啼哭。白晝或清醒之時,與郎世雲關系大有進步的小薇尚可接受父親的撫慰,但令大家都手足無措的是,只要一到半夜,小薇總是會尖叫著驚醒,嘶叫狂喊著要褚友梅。

在沒有辦法的辦法之下,褚友梅只得暫時的住進了郎家。

她這樣的舉動在醫院中簡直是掀起了軒然大波。連一向最贊成她與郎家父子在一起的朱主任,都是為難的思索了半天。

難道大家都以為她,或者是郎世雲會獸性大發嗎?

褚友梅奇怪地看著總是用有色眼鏡去看待世界的眾人。她並不想知道在醫院甚囂塵上的流言之中,自己到底是什麼樣的處境。因為,褚友梅曾經親眼見識到流言的不可信與傷人,她也決計不讓流言再度成了傷害郎家父子的幫凶。

也許是內心里某種對郎世雲冤屈過久的補償吧!這一次,褚友梅決定不顧一切幫助他們。

「掉、掉下去了——友梅——」

深夜時分,與她同睡的小薇又是在夜半發出了驚恐的尖叫,褚友梅連忙搖醒他,抱過了被惡夢折磨的小小孩子,嘴里輕輕地安慰︰

「沒事沒事!小薇醒醒!友梅阿姨在這里。」

眼看著小薇在啜泣中不安穩的睡去,剛剛再度哄睡了小薇的褚友梅發現客廳傳來一抹微微的亮光。不放心小薇狀況的郎世雲,這陣子都是睡在離小薇房里最近的客廳沙發上。也被尖叫聲吵醒的他站在小薇的臥房門口,既憔悴又神傷的望著褚友梅,消瘦的身形在昏黃的燈光下顯露出無限的疲憊,他端過一杯牛女乃給她。

「真是對不起……」

為什麼郎世雲似乎永遠都在對她道歉呢?褚友梅瞪著他搖頭低斥︰「該說對不起的是葉家,你不睡覺爬起來做什麼?明天開刀把人家開死了怎麼辦?」

听見褚友梅斥責中飽含的關心,郎世雲不禁笑了出來,但笑容卻只勉強地牽動了臉部的幾塊肌肉,無法真正地舒展開他愁結已久的眉宇。郎世雲輕撫著小薇哭紅的睡顏,不禁重重地嘆了口氣。

「這麼小的孩子,都在做些什麼惡夢呢?」兩個大人對視一眼,都是煩惱地想起那一天小薇外婆所上演的要命驚魂記。

怎麼能不做惡夢?連褚友梅都染上了暫時性的懼高癥。而這樣的恐懼又會對如此年幼的小薇造成什麼樣的影響?郎世雲更加地煩惱了。

「怎能不作惡夢呢?十五層樓高耶!」褚友梅故作輕松的說,她調侃著愁苦不已的他︰

「難道你也是因為做了惡夢,才睡不著覺爬起來的嗎?」

做惡夢?郎世雲凝視褚友梅的樣子,仿佛她說了世界上最奇怪的話。半掩的門邊流泄至小薇房里的燈光苦澀的照亮了他的側臉,形成一個深黑色的苦惱剪影。

「我不做夢。」郎世雲喃喃地說。「自從曉吟死後,我就不再做夢了。」

???

小小的治療室內,褚友梅獨自與一名患有重度腦性麻痹的一歲嬰兒奮斗。

這名嬰兒因不舒適的治療性姿勢而嚎哭的聲嘶力竭,肌肉張力也霎時高到使全身僵硬有如棍棒,小小的臉紫脹通紅的扭曲著。嬰孩兩個緊握的小小拳頭都包裹著避免他弄傷自己的紗布,而張力異常的腳上也綁滿了護架。

這當然不是褚友梅看過最嚴重的腦性麻痹兒,她利落的做著舒緩肌肉張力與放松的治療動作。相對于認真地听著褚友梅指示,還有教導如何自行做些照護與復健動作的年輕父母,那對縮在治療室角落的郎家父子簡直是驚嚇呆了。

一直到治療結束,褚友梅才發現兩個不速之客,又是想盡辦法地偷偷賴在她的身邊。正要開口趕人之際,她愕然發現郎世雲與小薇的表情都仿佛活見鬼了一般。

「好像妹妹……」小薇只說了一句簡單的話之後,就畏縮在郎世雲懷里不肯再抬頭。而褚友梅聞言也是一怔。

原來郎薇妮竟然是腦性麻痹兒嗎?

這就是葉曉吟選擇帶著小女兒一同離開世間的原因嗎?

深夜的郎家客廳里,睡眠嚴重不足的小薇早已入睡。面對褚友梅的質詢,兩年來,郎世雲首度向人提及自己早夭的女兒。

「是的,」郎世雲的話音里回蕩著無限的苦澀。「薇妮是重度的腦性麻痹兒,肌張力高得嚇人……天哪!我幾乎從沒有抱過自己的女兒……因為那時,曉吟堅持不肯讓我接近薇妮。」褚友梅靜靜地望著困在痛楚回憶中的郎世雲。他嘶啞的說︰「好不容易有一次我趁著曉吟不注意的時候,想去抱抱薇妮……但是,我卻怎麼都抱不起她,她拼命的掙扎、哭嚎,整個身體僵硬成弓型,連臉也是哭得紫脹又扭曲變形……我不應該嚇得落荒而逃……只是我真的沒有想到,我再也沒有抱她的機會了……

「我真的不想恨曉吟,可是,她為什麼不願意跟我一起努力?為什麼她要這樣懲罰一個來不及盡責的父親?」

這就是郎世雲對那件慘劇最最無法釋懷的一點嗎?看著他痛苦的抱著頭坐倒在沙發椅上,褚友梅只能靜靜地在他身旁落坐。她也知道這種靈魂深處的痛楚不是如此輕易得以撫慰,但她仍是輕聲地,嘗試著說︰

「你知道嗎?」褚友梅的聲調里沒有夸張的同情,只是陳述著事實。「我們學復健的常常自問,如果是我們自己生出了這樣嚴重的孩子,那麼比誰都還要清楚後果,知道想養大一個這樣的孩子,將要與孩子一同歷經永無休止的艱辛磨難的我們,真的會有像那些家長一般的勇氣,把如此生存不易的孩子好好地帶大嗎?」

這番話太過出乎郎世雲的意料,他困惑地看著認真凝望他的褚友梅。

「結論是,我們都不敢肯定。」

褚友梅幽幽地嘆了口氣。「你不要以為我很頑強,大學時代的我就曾經暗暗發誓,將來如果是我自己生了重度以上的殘障兒,我一定會帶著孩子去跳河。」

上一頁 回目錄 下一頁

單擊鍵盤左右鍵(← →)可以上下翻頁

加入書簽|返回書頁|返回首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