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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下空情許 第18頁

作者︰未稚

又是一陣難挨的沉默。

良久,師折夕起身淡淡地道︰「只是,我所說的一切卻沒有半句虛妄之言……你信也好,不信也罷。」

郁漪池的心里狠狠一顫,下意識地抬眼望他,眸光卻驀然凝住。映入眸子里的是一張熟悉得刻骨銘心的容顏︰清雅出塵的容顏,長發也因方才的混亂而完全披散了下來,一地的繾綣。白紗簾有風篩入,吹得他的長發翩翩揚揚,也吹得她的心顫顫悠悠,再不能平……

翎非……翎非……

郁漪池神色一枯,卻在心灰的瞬間忽然箭步上前揪住了他的頭發,「師折夕!你憑什麼要說這種話?你除了套著一張別人的面皮在這里招搖,你還有什麼資本?告訴你!你在我眼里根本什麼都不是!你連傀儡都不如!炳……」

她嘶喊著,大笑著,顫抖的手指揪緊了他的發,恨不得將他的頭皮也撕扯下來。

然而師折夕只是望著她,定定地望著,直到在她眼中望見了深深的寂寞和絕望。

他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握緊了,將自己手心的溫暖傳遞到她冰涼的指尖上,「漪池,你的手好涼……」他一字一句溫柔而小心翼翼地說著,「你的心可也一直這樣涼著……」漪池啊漪池,為何你總要這樣折磨自己……

郁漪池的眼底忽然就有了淚光,指間的力道也在瞬間被抽得一絲不剩,疲軟地垂了下來。

師折夕心里一痛,閉上眼楮,隨後緩緩地松開她的手,轉身,卻是往屋外走去。

指尖的溫暖乍然消失,郁漪池忽然覺得不知所措起來,似被寵壞了的傀儡突然被主人遺棄了那般焦慮不安,「你要去哪?」她情不自禁地喊了一聲。

「出去走走。」師折夕背對著她淡淡地道。

而他這一走,竟是三日三夜沒了聲跡!

郁漪池開始覺得焦躁和不安。盡避她只將這心緒歸結于天氣,這春末迎夏初的燥熱擾得她的心也煩躁不定,坐立難安。

「這該死的師折夕!究竟跑哪廝混了?」望著那晚霞映著漫天的橙紅時卷時舒,郁漪池只覺得自己的心也像這濃稠的紅雲般灼燒了起來。

「咦?三日前我還見折夕公子往‘雲笙浮境’那邊走去呢。」正在一旁裁枝剪花的片煙笑著答上話來,「听他說是要去賞賞風景散散心吧。」

郁漪池的神色煞然一變,「他去‘雲笙浮境’了?那可是辭顏宮的禁地!你看見了竟然不攔他?!」她氣得一揚手就要打她,然而一想到師折夕,便再也顧不上宮規懲罰,僅丟下一句︰「我離宮幾日,別給我惹出亂子!」便匆匆離開了。

稠雲透出一絲柔黃色的光,淡蒙蒙的色澤,糅合著那潑墨似的紅,卻是別樣的鮮艷。

第七章雲笙浮境(1)

雲笙浮境,漫天流雲重疊織景,變幻萬千。眼界處盡是白茫茫的一片,厚重的霧霰罩住了整個蒼穹,透不出一絲光來。光陰似也凝然,卻有紛紛擾擾的飛花點綴著這單調的白,偶有鮮明的妃紫色細細糅了進去,再被細細嚙噬干淨,不知來處,亦不知歸處。

「小兔乖乖,告訴哥哥這是哪里好不好啊?」

一個溫柔清越的聲音隱隱隔著雲霧傳了出來,帶著柔和的笑意以及倦意。

只見一個藍衫男子正蹲逗弄著一只雪白的兔子,唇角勾勒出一朵動人的笑靨。似乎連那只兔子也被這仙人般的笑意感染,依偎在他腿邊磨蹭,好半天不肯離去。

師折夕起身望著那只賴在腳邊的絨球,閉上眼楮按住額頭,終于忍不住長長地嘆了口氣。誰來告訴他,這究竟是什麼鬼地方啊?

自從三日前無意踏入此地,他便試過了所有的方法想在此處探出個究竟來。然而,無論他使出易術,隱術,咒術,還是五行八卦之術,皆起不了絲毫作用。

他兜兜轉轉了三日三夜,卻依舊走不出這片白。

莫非天要亡他在此?想他師折夕聰明一世,最後竟要在這無人問津之地度過殘生,不免有些淒涼以及諷刺。

思及此,他不禁有些啼笑皆非。索性靠著一棵樹坐下,支著腮望著那片雲霧出神,「你若在此地迷了路,會不會也如我一樣迷惘?」他喃喃自語。

腦海里又只剩了她。

只剩那張不染世塵的清婉的容顏,那朵不經意間綻放開的溫暖的笑漪,那一聲聲夾著三分媚意七分嘲意的「折夕公子」……

可悲,可嘆。他曾言誓旦旦地說要看清她的一切,卻在黯然離開她時,心里只剩了怯懦和彷徨。想著她絕望的隱忍和幾欲落淚的痛苦神情,自己便再也沒有勇氣去面對。那雙眸子,那樣清湛而美麗的眸子,卻燃燒著那樣灼烈的漆黑的焰火,在他還來不及望穿時便已被焚化成灰。

「唉唉,真是無情呢,連一次機會都不願給我。」他嘆息的語氣里盡是自嘲,唇角的笑意也變得苦澀,「我已經輸過那麼多次了啊……」

他微眯起眼楮,張開五指,便有飄零的落花從指縫??溜過,蜻蜓點水般吻著那溫柔如玉的指尖。蜷指捉住一朵,便仿佛捉住了一縷離家的魂,心疼地捧在掌心呵護著。

「呵呵……若我就這麼死了……你會不會偶爾想起我呢……」

「偶爾,一下子也好……」

師折夕苦笑著闔上眼楮,正要淺眠,卻被一個清脆的聲音擾了思緒——「嗤,當個宮主好了不起嗎?」

師折夕不可思議地睜開眼,卻見眼前的白幕不知何時竟幻化成了一幕幕鮮活的場景,雕欄玉砌的延廊台階,遠遠地連成一線的碧玉蓮盞,明明曳曳的青黃色燭火……以及一位慈祥的白須老者,牽著一位扎著雙髻的少女。

那是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少女,清秀的容顏,堅毅的唇角,還有那一雙清湛的眸子里不合年齡的冷漠,濯濯明亮的漆黑色焰火。

竟是——

「翎非,翎非啊。」白須老者看見迎面走來的白衣男子,臉上堆出了欣悅的笑容。

那似從雲霧深處中走出的白影越來越近,容顏也越來越清晰。師折夕望著他,視線驀然凝住。那張清雅如玉的容顏,根本與自己的分毫無異!唯一不同的便是他散了長發,如墨的長發繾綣地鋪了一地。

「我喜歡你這張臉,很、喜、歡呢……」

「小的時候就很喜歡看男子散了長發的樣子,覺得那樣很好看……可惜看不了永遠……早知如此,是不是當初就該將它留下來呢?」

「趙越,你這個叛徒!是你毀了逐顏宮!是你害死了那兩百八十三條人命!是你害死了翎非!是你!」

「師折夕!你憑什麼要說這種話?你除了套著一張別人的面皮在這里招搖,你還有什麼資本?告訴你!你在我眼里根本什麼都不是!你連傀儡都不如!炳……」

……

腦海中的話語交織,藤蔓一般糾纏攀生,頃刻便密可蔽天。而那雲霧交錯的枝椏中更衍生出一種刺耳的嘲笑,「師折夕,你果真連傀儡都不如……」

師折夕忽然便明白了一切!原來,便是那個男子,那個叫翎非的男子呵……緣起緣滅,竟只因自己這張分毫不差的容顏。

幻境之中,逐顏宮正殿。

「木老前輩。」郁翎非款款走至白須老者面前,跪身拜禮,「晚輩來遲了。」

那白須老者便趕緊扶起了他,微笑著細細將他打量了一遍,似欣喜,卻更似憂心,「翎非啊,老朽給帶來個女女圭女圭,不知可否——」

郁翎非的視線很自然地落在那始終沉默不言的少女身上,少女也恰好抬眼望他,一瞬間的四目相視,他恍然听見了心弦鏗然斷裂的聲音,碎了一地的水色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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