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嘿!話說這十多年前,有位號稱‘白面書生’白詩海白先生,和連著三年讓全天下英雄豪杰給一致推上武林盟主寶座的‘雙手劍’葉泉流葉先生,他兩人在這英雄嶺上連斗個三天三夜,沒停沒休的。這一場激斗啊,可是教所有圍觀的百余位英雄豪杰們無不豎起大拇指,又是激贊、又是欽佩的連聲稱道。」
午後時分,正是所有人飽食過中飯,偷刻閑懶的時候,一些尚無正事可做的人便圍聚在這間福多客棧里,听說書先生講講閑事。
只是今天這位說書先生沒講那些平日叼在嘴邊的故事,反倒是說起了十年前那件轟動武林的江湖佚事。
那說書先生讓大伙兒圍在客店中間,後頭人聲嘈雜,太多人嫌听不見他老說話的聲音,那說書先生索性便搬了張凳子,高高地坐到那木桌子上去,邊比劃邊將十年前那件江湖大事講得是生動非凡,好似當年英雄嶺上那場比試他是親眼所見一般。
眾人正听得興起,忽然,不知是哪個小子開口說了那麼一句︰
「喲?這話是怎麼說的?」
說書先生捏著冒著白煙的煙管,循聲比了過去。
「你這小子說什麼?」
一個愣頭愣腦的傻氣小子搔了搔頭,道︰
「那些拿刀拿劍的大英雄、大豪杰做什麼伸起大拇指,對那什麼白先生、葉先生又是激贊、又是欽佩的?」
說書先生大笑。
「小子果然是個小子,哪里知道人家武林高手的氣概!」
眾人聞言哄笑。
「你們大家想想,當時那白面書生白詩海在江湖上沒沒無名,若非曾在英雄嶺上向武林盟主雙手劍葉先生挑下這樣一戰,時至今日,誰又會知道他這後輩小子的名號?」
客店中眾人連聲稱是。
那說書先生又道︰
「再說了,雙手劍葉先生既是武林英雄接連推選三屆的武林盟主,刀劍拳腳上的厲害自是不在話下,白詩海卻敢以一介後輩向他老人家挑戰,而且一斗便是三天三夜,你們自己想想,這身為後輩的白面書生是不是個了得的人物?百位英雄豎指稱贊該是不該?」
「該啊!」眾人一陣鼓掌叫好。
那先前的愣小子搔頭再問︰
「那是那位白書生厲害些嘍?」
眾人齊聲發疑︰
「是嗎?應該是吧?」
說書先生呵呵一笑,他煙管輕輕一抖,裊裊白煙便抽高了起來,霎時散成一片雲團。
「那也未必。」他吐口煙圈,續聲說道︰「你們說,一個年過七十的老先生跟一個三十四五上下的中年漢子打架,那會是誰勝?」
愣頭小子說道︰
「當然是三十四五上下的漢子啊,」
說書先生搖搖頭。
「我可告訴你們,這位葉老先生是個七十歲的老人家,而那位白先生,當時正值青壯,正是三十四五而已,他兩人的年歲便相差有一半之多。嶺上英雄豎指贊道的不只是白詩海這後生晚輩,同時也是欽佩著葉先生年事雖高,卻仍是豪壯不遜後進,威猛更甚壯年啊!」
眾人一陣驚訝。
「可是先生,您老說了半天也沒說個結果出來。」他側邊一個中年男子說道︰「十年前那英雄嶺上的決戰到底是誰贏呢?瞧瞧,您說,那位白先生雖是個後進小子,卻是個厲害的高手,那葉先生雖有了年紀,卻還能跟壯年漢拼斗個三天三夜,各位听听,這可不是斗得沒完沒了嗎?」
「是啊是啊,這兩人斗了三天三夜,究竟是誰輸誰贏呢?」客店里又是一陣喧嘩。
說書先生緩緩氣,抬著煙桿子,昂著頸深深一吸,吐出了圈白煙後才開口說話。
他緩緩笑道︰
「身為後輩的白面書生僭越了輩分向葉老先生挑戰這盟主之位,而他自己說了,他對葉老先生可是欽慕得緊啊!雖是向他挑戰,出手間也算是十分尊敬,不敢妄自托大。而那雙手劍葉先生慧眼識英雄,對白詩海這後生小子的武功與勇氣也頗是欣賞,所以在過手之間也是點到為止,沒打算傷了這小子。」
說書先生又是一段長話,一旁的人雜聲叫道︰「他老給擊掉了。」
「哎呀!那他不就是輸了嗎?」人群之中呼聲又起,有人欽佩著葉老先生高神勇,有人正可惜著白面書生的挑戰失利。
「說到底,還是葉老先生經驗老到,沉穩些。」說書先生笑了笑。「那白詩海雖輸,卻也輸的心服口服。但沒能拿下這武林盟主之位,他心中著實是難過得很哪所以了,在他與葉老先生拜別前,他向老先生再度邀戰。」
眾人喧嘩一陣。
「可是呢,葉老先生卻告訴白詩海,他自覺自己已然年老,再做不來這武林主。再者,他患有旁人不知的宿疾,怕是不能和他定下這十年之約了。
「可那白詩海不死心,左思右想了好半天,又跟他老人家說︰‘您老打不動關系,您可以派您的弟子來打。您將武功盡數教給您的弟子,我也不佔便宜,也個弟子跟您的弟子打。十年之後,不論您與晚輩是怎麼個景況,都讓他兩人再上英雄嶺上比試!’他老人家一听,想想那也無妨,于是便承口答應了。這就是十前武林中最轟動的大事了。」
說書先生臉上呵呵堆笑,一副已經事情交代完了的輕松表情。
人人仍是七嘴八舌的與座上的說書先生閑談著這武林大事的余韻,全沒人留心到客店二樓雅座上,有位紅衣姑娘喝完了手邊的茶,正笑著站了起來。
「我們走了。」那姑娘輕道。
「是……小姐,你笑什麼?」她身邊一位淡綠衫子的姑娘跟著站起。
「竹芽兒,你知道坐在那中間的說書先生是誰嗎?」紅衣姑娘左指輕輕一比。
「不知道。」竹芽兒搖了搖頭。
「那人叫賈言,有個綽號叫‘死里活’,意思是說︰就是死的東西到了他的嘴里都能說成活的。」
「哇!他那張嘴這麼厲害?」竹芽兒甚是驚訝地瞧了瞧那說書先生。
「當年英雄嶺上那場決斗藺叔叔是有去看的,而這人也在嶺上。」紅衣姑娘從荷包里揀出碎銀,往桌上一擺。
「小姐,那他說的對不對呢?」竹芽兒邊張望邊向紅衣姑娘詢問。
「照藺叔叔和我說過的,他是都沒說錯的。」她緩聲續道︰「可他說的也太夸張了!藺叔叔說,那時葉公公和那位白面書生每斗過一段時間,不分勝負,兩人便緩緩氣,休息片刻,才再打過。是連著三天三夜沒錯,可哪里像他說的,連著三天三夜都不休息?」
「小、小姐他……」竹芽兒忽地輕嚷了起來。
「怎麼?」紅衣姑娘順著她的眼光看了過去,只見那說書先生正側過臉、笑著朝著自己微抱拳,點頭示意。
紅衣姑娘心下微微一愕,卻也沒失了分寸,當即抱拳以對,微頷螓首。就在這時,店門外忽然傳進一句粗魯的說話聲,聲氣之中,淨是不以為然。
「胡說八道!當真胡說八道,要說十年前的江湖大事怎麼會是這一件呢?」
一個衣著破爛、看來已經年過半百的叫化子自門外走了進來,眾人目光都受他所牽引。
「我叫化子說,十年前的大事,莫過于是‘雪劍門’由北南遷。」
眾人一陣哄堂。
原本那說書先生死里活賈言說完了白面書生白詩海與雙手劍葉泉流兩人十年前比試一事後,這客棧里的人聲喧鬧也該告了個段落。但沒想到這時門外忽然進來個老叫化子,他一出口,便教店里所有人驚疑一陣,頓時又吵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