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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緣誤今生 第25頁

作者︰張琦緣

遠駐北京回來面聖的燕王正微服出游,一臉嫌惡地看著錦衣衛肆虐過境道︰「這些惡狗又聞到了血腥味了嗎?」

他正是朱元璋的四子,蒙古妃所生的棣,也許是混血兒的原故,他的形貌奇偉,英姿煥發;一身華麗服飾做商人打扮的燕王仍掩不住天生的王者風範。

「听說︰是要拘捕一個女賊……有妖術的!」侍從打听明白後回稟道。

「妖術?!」燕王棣朗聲而笑︰「這可奇了!我倒要去開開眼界。」

「王……!」被主子瞪了一眼的侍從急忙吞下底下的字眼,「少爺,不行吶!您可是萬金之軀……」

「少嗦!我偏要去看看!一大群惡狗出動就只為了捉一個婦道人家?這種笑話可是千古難聞了!」燕王語帶譏訕道。

打定主意的燕王不顧侍從勸說,徑自往騷動的現場走去。拗不過主人的侍從低聲嘆氣,也只好牽著主子的駿馬尾隨在後。

刀光劍影,迸出金石相擊的聲音。

錦衣衛中不乏百里選一的高手,只可惜利祿燻心的這些人並沒有什麼操守,也不覺得圍攻一個婦人有什麼羞恥。

且戰且退的明月驚覺不妙,毫不戀戰地縱身躍土屋頂,只求月兌身。哪能讓這妖婦逃月兌?!謝指揮使橫了心。

「放箭!」他下達命令道︰「捉不到活的,也要見尸才罷!」

箭雨密密麻麻地射向屋頂,街坊緊閉的門窗內,不時傳來孩童受驚哭泣,又旋即被大人捂住嘴巴的模糊聲音。

飛箭射中了明月,強大的沖擊力道使她仰首向後墜落,就像被獵人射穿羽翼的飛鳥緩緩掉下……。

善良的街坊鄰居發出了悲嘆,掩面不忍瘁看。

狐假虎威的狗東西……

僕跌在地面上的明月口吐鮮血,極不甘心地抬頭含恨怒視高踞在馬背上的指揮官。

「狗官!」她虛弱咒罵道。

雖然明月已經極小心地側身閃避,以免傷到里在胸前的旭兒,但是由屋頂跌落地面的沖擊力,仍然讓他兒漲紅了小臉呱呱而哭。

長箭射穿了她的左肩胛骨,鮮血汨汨流出,瞬間便染紅了塵土。劇烈的痛楚幾乎令明月暈厥過去,意識渾沌的她隱約听見了鄰居婦人家的低泣聲……。

謝指揮的笑容是躊躇滿志的,「哼!哼!哼!我就不信制服不了你這妖婦!

好大的膽哪!居然敢打傷我謝家人?」

臉色慘白的明月只能稍微挪移她的手指,就連想要自刎的力氣也沒有了….…她閉上了雙眼,並不後悔自己怕連累街坊的一念之仁害她喪命,唯一的遺憾是未能保護襁褓中的幼兒,冤枉喪命在這群豬狼鷹犬之手,這才讓她死不瞑目!

如果能當場被格殺倒還是她的幸運!若是這樣被擒獲,結局一定是生不如死!心酸淚流的眾人心中如此為她祈禱。老天爺呵!您得張開眼楮啊!

錦衣衛的爪牙之一猙獰發話︰「將這目無王法的妖婦帶回去審問!走!」

「天大的冤枉呵……」一個微胖的婦人拭淚低聲道︰「秋月是為了維護自己清白,又怕連累街坊才遭到這種下場……這一去……還能活嗎!」。

「只怕現在死了還比較痛快……」

「住手!」低沈威嚴的男聲阻止了錦衣衛欲拖曳明月的舉動,滿腔盛氣的燕王決定插手管這檔子閑事。

鷹犬、良民全掉頭看這位膽敢干涉錦衣衛辦案的奇人,令人略感失望的是通身富貴氣派的燕王,看起來不是什麼戴冠著袍的「大官員」,不知哪有什麼戲唱?!

一只華麗金印在指揮使面前一晃即過,眾人還弄不清來龍去脈時,謝指揮使已神色大變急急下馬請安。

「免禮。」年約三十的男子雙目炯炯有神,語帶譏刺,「什麼時候在天子腳下聚集了成千成百的江洋大盜了?!還是這里有個‘佔地為寨’的土匪窩?!

不然怎麼勞動了諸位大人傾巢而出?!」

謝指揮使為之汗顏,囁嚅難以辯白,「……是……為了捉女賊……。」

他遇上了一個令人頭疼的難纏人物——燕王棣,在諸親王中武功謀略最是剛強驃悍,長年鎮守在北平的他怎會如此湊巧踫上了這淌渾水?!

「抓女賊?!」燕王揚眉嘲弄道︰「負責京城治安的按察可全死光了嗎?

區區一個女賊居然勞動錦衣衛指揮使親率大批人馬來抓?!未免太委屈尊駕了罷?」

「不……不敢。」謝指揮使連大氣也不敢喘。在燕王當機立斷的裁決下,明月暫時逃過了錦衣衛的魔爪,而被送到了按察司審問。

血,一點一滴地滴落地面,令燕王為之皺眉,沙場騁將的他和沐剛有一處最大的不同——出身尊貴的他視平民性命如草芥,連年征戰也使他對「死亡」的感受早已麻痹,與其說他的拔刀相助是因為「仁慈」,倒不如說是「好奇」混雜著一絲對這些芝麻小闢仗勢作威作福的「不滿」才出手的。

「幫她找個醫生。」燕王冷冷吩咐,「孤會派人去查看——你最好打點仔細,該如何在聖上面前解釋清楚︰‘放縱內佷,強搶民婦’的罪名。」

一幫鷹犬臉上浮現的恐懼令燕王頗為滿意,轉身躍上玉花驄,瀟灑急馳而去。

只有隨侍燕王多年的近恃才明白︰主子的心性,對任何事物的興趣,都來得急去得快,唯一懸念多年的事物卻足以令他人頭落地——王想戴上一頂白帽子——這種事豈可輕言叫(注︰王十白等于皇,指燕王有纂位野心,即是後來「靖難之役」奪得皇位的明成祖。)

三天了……

不由分說被擲入這暗無天日的女牢已經三天了,時間的流逝對意識時而昏迷時而清醒的明月毫無意義。

一時好管閑事的燕王並沒有實現他的金言派人來查看,而負責診治的老邁醫官也不敢為她醫治,只是把箭頭尾兩端露在體外的部份給鋸掉,撒上一點藥粉末就算治療了事,一邊搖頭嘆息︰「傷得太重,沒指望了。」

同獄的女囚大都有著可憐的遭遇,有些是丈夫繳不出稅,被押坐牢,有些是父兄犯法被抄家,母女一行皆被官賣,中國的律法以此為酷烈,男人家一旦觸法,妻女也得遭殃被政府拍賣;就算婦人良善,發現丈夫作奸犯科要向官府告首,不論青紅皂白先大杖伺候才準控告丈夫。

對明月的悲慘際遇,眾人皆一掏同情之淚,清潔的飲水漿酪一定不忘為她的襁褓幼兒留一份……可是對生命力逐漸流失的明月來說一點幫助也沒有。意識昏迷的明月高燒不退,肩胛處的傷口已經紅腫化膿,惡臭燻人。

婆婆不要打了!恕了明月這一次吧!

昏迷不醒的明月蠕動雙唇發出無聲的囈語。

好痛!

陷于水深火熱的明月又再一次夢見以往的魔魘——在夢中,磨著豆漿的明月,不小心打翻籮筐,灑了滿地的黃豆,憤怒的婆婆握起了拐杖,一杖又一杖地打在她身上,一直落在她的左肩……

痛!針挑火炙的劇痛驚醒了明月的意識,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良久良久才讓她找回了身在何處的感覺。

懷里的旭兒因饑餓發出了微弱的哭聲,幾乎令她為之心碎。

如果早知會有今日,她絕不會生下他來讓他陪著受苦……虛弱的明月只覺得心酸,卻流不出半滴眼淚。

蒼天要絕我們母子的命嗎?!

「要不要進去隨你們罷!動作快一點。」獄卒不耐煩地說。

兩條人影戰戰兢兢地靠近明月,喚了一句︰「秋月……」便哽噎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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