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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我一帖愛情方 第6頁

作者︰周淑萍

然後在這一整天,我是失魂落魄的在工作,有幾回,寫錯了病人的名字,也有幾回,拿錯了病人的病歷卡,但沈醫生沒責怪我,畢竟我是替工嘛!

晚上診所關門的時候,我還是讓何姑娘先走,沈醫生離去前,看見失落的我,說了一句︰

「你沒什麼吧!你的面色很難看,要我替你看著嗎?」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我馬上走到文件櫃前,拿出了自己的病歷卡給他看。

「蔡葭?原來你叫蔡葭——兼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你的父親一定是位詩人!」他笑著說。

看見他的笑,我這整天里的陰霾全部消散了。

「蔡葭,你的感冒好了嗎?」

我點頭。

「那麼,你還有沒有其他地方不舒服,需要我為你診治的?」

我搖頭。

他看著我,有點莫名其妙地又笑了,「如果不用看病,我先走了啊!」

他跟我道了再見,又走了。看著他的背影,我想起除了自己的名字,我還有許多事情想告訴他,有千言萬語要對他說。

終于到了第三天,我跟沈醫生朝夕相對的日子快要結束了,我珍惜著每一個看他、跟他說話的機會,但今天診所卻特別忙,他沒空跟我說一句話。

好容易又到了九時半,何姑娘離開後,我看著診癥室的門口,他大概要開門離去了,我難過得想哭。

但在這個時候,診所的門打開了,一個公公扶著一個婆婆進來,邊說︰「幸好還沒有關門!」

鮑公說,他和婆婆在合和中心的合和酒樓四樓跳懷舊舞,婆婆一不小心,扭傷了腿,還被高跟鞋的鐵鞋蹊弄傷了腳跟。

婆婆的腳上的確淌著血。

沈醫生馬上為婆婆止了血,還細心地為她檢查,看看有沒有其他的地方弄傷了。然後,他為婆婆的腳扎上繃帶。擾攘了大半小時,又和兩位老人家閑聊了幾句,他們才離開。

不經不覺,已到了十時四十五分,沈醫生和我一起關門離去的時候,我的肚子叫起來。

他竟听得見,笑說︰「對不起,阻遲了你的下班時間,還讓你餓著肚子。」

我告訴他︰「今天是我當替工的最後一天。」

他說「那讓我請你吃一頓晚飯吧!」

離開了診所,走在靜靜的皇後大道東上面,他問︰「去吃什麼好呢?」

我沒答話,他徑自說︰「有了,就到剛才公公婆婆說的合和酒樓吧!」

敖近合和中心四樓的合和酒樓,每逢一、三、五設有學曲歌壇,而二、四、六就是懷舊舞廳。

今天是星期四,酒樓里面,真的裝飾成(我和春天有個約會)里的夜總會一樣,還有一絲不苟地穿上華麗舞衣的中年男女,在舞池里來回穿梭。

我們就坐在舞池旁的一張小桌旁,他叫了一個二人套餐,點菜來的時候,台上穿上閃亮晚禮服的歌手,在唱著(每當變幻時)。

「真的很有懷舊味道啊!其實,我也是很喜歡跳拉丁舞的,大學時代,我們常在周末聚會里跳這一種舞,畢業後在校友聚會中,我們也會跳這種舞。」他說得興奮。

我說︰「可惜我不懂跳舞。」

我真笨,說了這一句,他便沒有再答話了,如果我不是這樣答,也許他的下一句會是邀我作他的舞伴。雖然我們都沒穿舞在,也沒有心理準備,但在這種音樂、氣氛中,就算我真是一點也不懂得跳,羞死在他懷里也是好的!

我恨死自己了。

那一頓飯很快就吃完。結賬時,侍應也好像感到奇怪怎麼這對男女來這里吃完一個套餐,一支舞也不跳便匆匆離去?

走在合和中心下面,我們也沉默起來,幸好這時吹來一陣寒風,他抬頭看著皎潔的月亮,感慨地說︰「已是冬天了。」

路上行人不多,我緊揪起身上的外衣,其實並不感到冷,我只是在暗示。

他並沒有除下他的外套給我,卻對我說︰「我送你回家吧!」

我沒告訴他我就住在對面的藥材鋪樓上,卻帶他走了長長的一段路,走到銅鑼灣近天後地鐵站,騙他說我住在那里。

我永遠記得在美麗的月色下,他陪我走過這一段路。

分手的時候,他像猛然記起了什麼似的,說︰「對不起,天氣這麼涼,我竟沒有除下外套來給你。」

我說︰「不要緊的。」其實我真想他除下來給我,讓我在這晚上擁著毛衣,嗅著他的氣味思念他,但因為害怕他回去時著涼,沒有說出來。

「再見,」他對我說,我感到他的聲音里有點依依不舍,也許,這是因為我對他的不舍吧!

第七章

因為已經和沈醫生單獨吃過晚飯,單獨在靜夜漫步,還差點一起跳舞,我認為自己已經向目標邁進了一大步,以後的計劃推進,可以急進一些,或者直指目標一些了。

所以我得先作出詳細而全面的檢討,檢討現階段的情況,謀定而後動。

他已經知道我的名字,而且可能已經記住了;他以為我住在銅鑼灣;還有,他該還未知道我就是每天在對面藥材鋪看輔、每天凝視他、關心他一舉一動的人。

本來,他的父親是西醫,我的父親是中醫,我們都是繼承父業,造福大眾的第二代,我怎樣說也是街坊口中的老板女啊!我們該最合襯不過,門當戶對。

然而,在世人眼中,中醫和西醫的地位是多麼地不同啊!而且我爹是從未正式學過中醫的,在別人眼中,他只是一個「藥材鋪佬」,而我,只是一個不敢離家往外闖、只能在小店看鋪、不敢在社會上跟別人競爭、也不思進取的女孩子。

他們兩父子也是大學生,而且是什麼皇家醫學院的院士,而我爹連小學都未畢業,只懂些只有藥材鋪的人才看得明白的字。至于我,只是個預科畢業生,畢業之後末會踏足社會,是個未見過世面的女孩子。

他住在灣仔半山的丹拿山上,一個人住千多尺的復式花園洋房,而我,只跟父母住在藥材鋪上的唐樓二樓破屋子里。因為我只是在家樓下看鋪,平當我只是穿T恤牛仔褲,一條牛仔褲還建穿兩天才更換,有時貪方便甚至只穿拖鞋下來看鋪。

我實在不想讓他知道我就是在他對面藥材鋪的寒酸女孩。雖然,近來我已經買了許多新衣服,穿得好一點去看鋪,這完全是為了害怕突然踫上他。

漸漸,我明白到自己其實是一個灰姑娘,起碼跟他比較起來令我這樣認為。

那三天替工之後,不知道他有沒有掛念我這個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人呢?他有沒有向何姑娘問起我?或者,向她們拿我的電話?

我想起這些來,馬上囑咐何姑娘別告訴他我是對面藥材鋪的,但何姑娘的反應令我失望。

「沈醫生沒提起過你啊!可能他根本不知道有人在這里替過幾日工,他太專注于工作了,以前來過幾個替工,他也沒一點印象,甚至連曾經有替工來過也不清楚。」

何姑娘看到我失望的樣子,似乎猜到點什麼。她隱晦地向我暗示,雖然沈醫生還沒有女朋友,但這並不代表他沒有心儀的人,她還這樣說︰

「每天下午那段休息時間啊,不知他到了什麼地方去呢!總是急急忙忙出去,到開診前的最後一分鐘才回來!」

噢!怎麼我從沒發現這個漏洞!

我完全偵察過他上班下班,甚至假期時的一舉一動,可是,從下午一時半到四時的這段休息時間,為什麼我從沒好奇他到了哪里去?

我總簡單地以為他回家休息去了,但向Mayer一問,才知道他很少在下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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