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鎖魂劍 第4頁

作者︰采桑

他的身子顫動了下,粗糙的大掌覆住她細柔的手,「鑄劍是我畢生的任務與使命,我不能停。」

「可……你如今已過于苛求。」

「一名鑄劍師,生平所求,只是鑄造一把絕世好劍。」

「你……不早已做到?」

他復雜的眼再度望向那把黑銅劍,「我要超越──」他不甘這是極限,他不願就此打住,他要挑戰更巔峰的自己。

「超越之後又如何?」她低嘆,望著他站起身,朝前走去。

他拿起劍,細細撫模,眸里有著著迷,有著眷戀,「跟著我,妳再無法離開這里半步,妳……可曾怨過?」

蒼白的唇漾出一抹笑,「我如今的一切,皆是你所給予,你是我的天,我的主人……你對于我的意義勝過世上所有。」

他不語,眼里迷離的波光閃動。

她移近他,展露最深情的笑靨,「劍生,我美嗎?」

他撫過她的發,低沉的嗓音輕吐︰「無人比妳更加美麗。」

是的,無人能及。

沒有一位女子能如她那般,清靈與嫵媚兼具,足以奪人心魂的美麗。

長發如飛瀑而下,毫無任何贅飾,一襲素衣,飄飄然立于地,是那樣月兌俗澄淨,在晨曦照射下顯得朦朧縹緲,幾乎有些奇異的透明……

「時間已到。」她輕聲說,水靈靈的眸藏著不舍及些許憂傷,「我無法再久留。」

相聚的時光,總如此短暫呵──

「別……慢點。」他抓住她,冰涼的柔荑握在手里,充實感逐漸消失,縴細的指尖在他大掌上化為點點透明。

他不再猶豫,執起黑銅劍,往自己手腕上深深一劃。

泛著光芒寒氣的劍,吸附了他的血,須臾,銀亮銳利的劍身,嶄新一如往昔,不見任何血漬。

「劍生……」她細柔的嗓音帶著濃濃不舍,「別再傷害自己……」

手腕上密密麻麻的劍痕,教她每見著一次,心便揪疼一分。

「只為挽留妳,我不惜一切。」他的眸射出烈焰,燒灼著她。

「傻呵,劍生……」她淒然的笑容里,包含太多傷感。

嬌媚的身軀恢復常態,蒼白的膚色呈現些許紅潤,幾度模糊得要消失的指尖,又被他牢牢緊握在手心。

「我……仍會消失……」她的眼里浮現淚霧,笑顏萬分牽強。

他深深擁她入懷,「多一刻也好,我願傾盡所有讓妳留下。」

她搖首,動容他的情意,心疼他的傻氣。

「這已足夠,莫再強求,能長相伴你左右,我便心滿意足。」倚在他胸前,溫熱的身軀熨暖她始終冰冷的身子。

「有沒有……能讓妳永遠留下的方法?」他低喃,捧著她的臉。

似真似幻的形體,不真切的觸感,她沒有呼吸,沒有心跳,他愛憐,又心痛萬分。

她抬眼,與他眸光交纏。緩緩搖首,只能一再搖首。

「你明白這是奢求。」她落下淚,他伸手接住,淚滴在觸著他的掌心之際,化為無形,「我連眼淚都是冰冷的……甚至,你感覺不到──」

「依魂……」他啞著聲呼喊。

「是的,依魂。」她勾起一抹笑,眼兒迷蒙,「我本無名,因你而生,因你而存,我沒有軀體,沒有血肉,只是生于劍內的靈氣,一縷依附于劍上的魂魄……此後,依魂便是我的名。」

話語間,嬌柔的身軀又隱隱變得透明,他攬著她,卻無力改變現狀。

「下次,我會再來。」她絕美的臉龐緩緩變為朦朧,握住他滿是傷痕的手腕,「只求你……劍生,別再為我傷了自己……我情願獨自忍受相思之苦,也不願累你受皮肉之痛……」

「依魂──」他干澀地扯著聲,顫抖著見她飄然遠去。

她揚著笑,清麗嬌柔的身子在空氣中隱去,縹緲的影沒入黑銅劍內。

「依魂,依魂……」他抱著劍,閉上眼,嗓音包含太多無奈酸楚。

房內空蕩清冷,再無任何聲響。

這般奇遇,怕是無人能信吧?

鑄劍師向劍生──他早多年前便名揚天下,在他的生命里,只有劍是唯一。直到……她的出現。

他鑄造這把罕世神劍,創下他鑄劍生涯中的最高峰。

天下人人皆知,這把神劍利器絕無僅有。多少人願重金收購,他始終不肯割愛。

輕柔撫過光滑銳利的劍身,他眼里浮現情難自己的著迷。

它有靈性啊……會認主。在她出現之前,他便如此深信。

她因劍而生,集結天地間靈氣而存,化身成人,翩翩降臨。

她是劍,也是人,卻似劍,又非人。

離不開劍,維持人形軀體時間也極有限,每至分離時刻,總教彼此痛苦萬分。

因這一再提醒他,人魂殊途……

而,一把絕世好劍,不噬血,便難以維持其鋒芒。

因此每日,他以血喂食,不曾間斷。

于是漸漸……他發現自己的鮮血,能延緩她消失。

手腕處的新傷舊疤,是情愛的烙印。

「若流盡鮮血,能換得妳永生永存,我將願意為妳而剖開心──」低柔的情語,輕輕回蕩。

傻呵,劍生,你若死,我的存在又有何意義?

鎖于劍內的呢喃,他听不見。

牽引兩方的黑銅劍,聯系兩個傷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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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柔和晨曦中,一輛小型馬車于崎嶇山路上疾行。

「小姐,約莫再一刻鐘,便可抵達了。」前頭,車夫回首,對著車內的人恭敬稟報。

「嗯。」一只縴縴素手拉開車窗竹簾,探出一張白淨無瑕的秀麗臉孔。

由窗外撲進的早晨清新氣息,令她心曠神怡地微笑,想著再不久便可見著心中朝思暮想的人,不由得嬌怯帶羞,眉目含情。

「槿兒,」她輕喚著身畔隨侍的黃衫丫頭,雙頰泛紅,輕問︰「妳覺得如我這般舉動……是否過于不知羞?」

試想,有哪家黃花閨女主動前去男人居處?于道德,于禮教,都不合宜啊。

「主子,咱們都快抵達了,現在擔心這些已經太遲。」面貌清秀的槿兒實話實說,「況且,有我陪著,並非你們孤男寡女兩人私自幽會,外人能閑言閑語些什麼。再說,這荒山野嶺,也鮮少人煙,主子妳大可放心。」

說著,輕捶微微酸疼的肩。這向公子可真是個怪人,哪里不好住,偏偏就愛隱遁這深山里,她這一路坐馬車上來,都累死了……

思及此,覷了眼面前的美麗主子,不禁佩服地搖首。小姐這嬌弱之軀竟能挨得住長途奔波,真讓她領教情愛的力量果真強大。

「是嗎?」女子垂眼,有些不安地扭絞綠色衣袖,「我這樣冒失造訪,又無事先通知,他會不會生氣?」

「能見到美麗溫柔的沈家大小姐,他高興都來不及,怎會動怒?」槿兒努力讓主子安心,「咱們就快到了,小姐要更開心點才是。」

「但……」沈碧湖清麗的臉容染上愁苦,輕嘆一聲,「向大哥他……從未對我和顏悅色。」

他總是漠然寡言,又冰又冷,每每將她的熱情澆熄……她常想,若非兄長無意間得到那塊鐵──

一塊讓向來冷酷的他見著,也忍不住驚艷的上好原鐵,讓他心甘情願用親手所鑄的名劍交換,她與他,也許此生都不會有交集……

她忘不了,那日,鮮少下山的他帶著寶劍,親入沈家,給予愛劍如痴的兄長,交換那塊她根本瞧不出價值為何的鐵塊,當她于廳內初見他的那一刻起,她的眼里就只容得下他。

世上竟有這般高大俊挺的男子呵!渾身散發著冷冽寒氣,臉上剛硬的線條顯示他並不常笑……但這仍無損他出眾的外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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