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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瞳 第18頁

作者︰風靡

「你若是願意將眼楮給我,我自當告訴你答案。」

她的呼吸急促起來,慈悲的面容,卻用著冷漠的語調,說出殘忍的話語,如同一把匕首,刺痛了她的心髒。

鏡面一片血色,少女果真活生生地剜出自己雙目,倒在那棵蒼柏之下,鮮血淋灕,血淚滿眶,氣息微微。

畫面隱淡下去,鏡面恢復朦朧之色,表面看去,就像一面普通的鏡子,並不隱藏任何玄機。

而她,已覺天昏地暗,不知其他,只有少女臨死前的呢喃之語,持續不斷地在她耳畔響著——

「原來神仙也會騙人,來世,不要再見神仙了……」

是她嗎?是她嗎?前世的她,就因為深信不疑原朗的話,所以落得慘死的下場?既然是仙,為何要戲弄世人?害她無辜枉死,神佛的慈悲心腸又在哪里?

「原朗本該得道,卻犯下如此大錯,是仙家大忌。依他半仙之身,變為凡人,卻不得如輪回轉世,直到償還你與他之間的這筆孽緣。」玄天鏡入手,燕離斂目,「人有七情六欲,善惡之靈,正邪之念。但你死後,怨氣不散,帶著邪靈,融入一半魂魄,你便一分為二,一為吉兆,一為凶煞。」

「我知道,我是那一半凶煞。」暗娘答,口中有苦苦的味道。命中帶煞,原來她是那一半集聚邪靈的魂魄,怪不得,福薄短壽,今生命運多舛。

燕離笑了,目光流轉,不錯過她臉上的每一種表情,「那你可知道,在你之前,原朗已找到了吉兆?」

「那又如何?」暗娘別過頭去,燕離的笑容,很詭異,令她覺得,心底很不舒服。

「你一體兩魂飛,原朗須得找到兩半靈魂,將之拼湊完全,令轉生的你們都得到歸屬,使命才能完結。」將末端仍有血跡的銀簪重新插入發髻,燕離放慢了說話的語速,幾乎是一字一頓︰「只有這樣,他才能解月兌,或變為凡胎,入世為人;或跳離輪回,修道成仙。」

暗娘的臉色,在瞬間變得更為蒼白,覺得自己好像落入寒冬臘月的水中,寒意浸入骨髓,令她周身都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不人不鬼地活在世間,看盡生離死別,周而復始,能不厭倦?即使長生不老,又怎比得上位列仙班,隨心所欲,受世人頂禮膜拜?」燕離硬生生地再潑她一桶冷水,「原朗從一開始就是仙,既然是仙,又怎麼會安心與平常人的生活,與你相攜一生一世?天上人間,終究有別啊……」

到時候,我們便走,到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平靜生活……

原朗的話在耳邊響起,暗娘側過臉看燕離,有些虛弱地回應︰「我憑什麼要信你的話?你又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她在努力,努力叫自己不要偏听則信,要相信原朗。可是,心卻在動搖,搖擺不定。

「我沒有必要騙你。」燕離從腰間拿出一樣東西,要暗娘細看,「這是原朗隨身之物。」

暗娘看過去,好生驚訝——燕離手中之物,竟是在鏡中看到的少女送與原朗的白玉觀音像。

為何,會在她的手中?

「你前世的精心所刻,我問他要,他便給了我。」燕離緩緩合攏手心,眉眼彎彎,似極鏡中的少女。「啊,忘了告訴你一件事,這東西,是中元那一日原朗所贈。」見暗娘神情一凜,她掩嘴輕笑,「他頭一眼見我,果真是呆了呢。連你落水之時,他也是與我在一起……」

驟然間,失了神,不知自己身處何方。老天如此愚弄她,讓她以為幸福原來唾手可得,結果不過是笑話一場。

燕離指了指自己的臉,「他要償還的,是對你的虧欠;而牽掛的,卻是這張容顏。」

暗娘沒有答話,只是愣愣地坐著。

見她毫無反應的模樣,燕離的臉上,是捉模不定的神情。她曲起二指,慢慢向暗娘的眼楮伸去,眼角余光一瞥,忽見亭外小應的頭忽然轉動了一下。她想了想,收回手,翻身躍出涼亭,悄無聲息地離去。

小應轉了轉頭,有點迷糊,想著才在和那位漂亮的姑娘說話,怎麼眨眼功夫,就不見了人影?

他搖搖頭,轉身重新進來涼亭,卻見本是合目的暗娘,此刻卻張大了雙眼,一動也不動地直直看著他這一方。

喝,今天真夠邪門,怎麼大伙兒都是用這種目光看人?不過暗娘的眼神,比起那位何府大少,有過之而無不及,縱使他再膽大,也看得渾身發毛。

「暗娘?」他小心翼翼地從旁靠了靠,暗娘依舊沒有動靜,連眼珠子也沒舍得動一下,像是在直勾勾地看什麼東西,又仿佛什麼都沒有看。

「你怎麼了?」小應納悶,舉起手,張開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不晃還好,暗娘的眼珠忽然動了動,緊接著,淚如雨下。

「別——」見她如此模樣,小應不明所以,慌了手腳,「到底怎麼了?暗娘,你不要嚇我好不好?」

怎麼好端端的,一下子就這麼悲傷起來?要是被公子看見,誤以為他在欺負他,那就虧大了。

天可憐見,他真的只是在她面前晃了晃手而已。

耳邊有人呼喚,暗娘慢慢回過神來,眼前只有手忙腳亂的小應,不見女子的蹤影。

低首,食指上的那一點血紅,提醒她發生的,並不是噩夢一場。

「我沒事。」她虛弱地說出這三個字,胸月復間一陣氣血翻涌,惡心的感覺涌上喉頭,張嘴,嘔出一口鮮血,盡數噴灑在桌面。

這還叫沒事?小應目瞪口呆,繼而覺得非同小可,當機立斷地撒腿向外奔去,「我找公子過來!」

「小應——」暗娘踉蹌著上前,想要叫住小應,不讓他去找原朗。孰料腳步才動,身子一軟,整個人,癱倒在地,虛月兌無力。

淚流不止,模糊了雙眼;心如刀割,磨折了靈魂;血腥的氣味,令她快要透不過氣來。

他要償還的,是對你虧欠;而牽掛的,卻是這張容顏……

即便她是前世的她,那又如何?無關情愛,原朗對她,只有使命,只有道義,僅此而已!

第7章(1)

小應坐在花廳,昏昏欲睡,卻不敢真的睡著,強打精神,不斷地朝內室張望。

好半晌才見原朗出來。他急忙起身,迎上前去,瞟了一眼原朗的身後,望著雕花床上昏睡的人,忐忑不安地低聲問原朗︰「公子,她怎麼樣了?」

「氣血攻心,傷及心脈,沒什麼大礙,休養幾日就好。」原朗安慰小應,「你陪著她的時候,可有什麼異狀?」

「異狀,沒有啊。」小應苦苦回想,「除了一位姑娘路過。」

「姑娘?」原朗聞言,微微皺了皺眉頭。

「不過,她很快就走了,根本就沒有靠近過暗娘。」小應解釋,心有愧疚——在他的看護下,暗娘出了事,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公子,你罰我好了。」

「不關你的事,」原朗拍了拍小應的肩膀,「別再自責了。」

見原朗並無責罰他的意思,小應點點頭,這才松了一口氣,走到外室的睡榻,鋪好被褥,回頭望原朗,「公子,你今天也累了,早點安歇好了。」

「我還不困。」原朗搖了搖頭,「你先睡吧。」

小應翻身上了床榻,合眼躺下,不多時,便有微微鼾聲響起。

原朗靜坐了一會兒,站起身,彎腰,俯身吹滅了桌上的燈燭,輕輕走到門前,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無風的夜晚,空氣異常干燥,每一處角落,都被熱浪猖狂地肆卷。

原朗步下台階,眼光一掃,瞥到一旁的雕金縷空的花盆,輕輕將手覆蓋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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