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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瞳 第15頁

作者︰風靡

雙掌平放于膝頭,原朗聚氣凝神,想要催元神出體,進入鬼門索魂。

片刻後,靜坐的軀體中,有白影飄離,出了一半,忽又被拉扯進體內。

原朗的眼皮動了動,皺眉,又暗自運氣。

白影又一點點地飄出體外,向鬼門緩緩移去。原朗的額頭布滿了薄汗,透頂漸漸有淡淡白煙升起,放在膝頭的手不自覺地握緊,青筋畢露。

周身熱得厲害,元神每抽離一分,連著五髒六腑都被拉扯出去一般。

燕離之前化去了他的大半功力,底力不足,要趨元神入鬼道,實在是勉力而為之。

原朗屏息,將氣息壓下丹田,想利用殘留無幾的靈力,將元神逼出,孰料一股巨大的力量反噬而來,撕嚙著他的身體,痛徹心肺。

驀地張眼,快要出竅的元神瞬間反彈回體內,肉身和靈體踫撞,巨大的沖力使原朗不由自主地向前俯身,張口,嘔出鮮血,噴在暗娘的臉上,與她蒼白的臉色,交織成一道觸目驚心的畫面。

那道暗紅的圓洞,迅速縮小,瞬間不見。

「暗娘……」原朗低喃,眉宇間盡是痛楚之色。血持續不斷地溢出他的嘴角,隨他每念一字,一滴又一滴,落在暗娘的臉上、頸上、手上……

他下不去,拖不回她的魂,她便死了,成了鬼,回不來,再也無法為人活在世間……

上了黃泉路,忘卻世間苦。萬千恩怨去,一泯生死中……

誰在吟唱,如泣如訴?耳邊有鎖鏈鏗鏘作響,腦中混沌一片,無意識地移動腳步,隨那吟唱聲,步步前行。

突然,自眼底深處,傳來熟悉的疼痛,似有一團火,燃燒著眼瞳,炙熱異常。

好熱,好燙,仿佛整個眼珠就要爆炸開來,燎人的疼痛陣陣襲來,熱力源源不絕,從眼中噴發出來。

有什麼東西,逐漸在腦海中蘇醒,眼珠遲鈍地轉了轉,視線由模糊漸漸變為清晰。

好多光怪陸離的影子,無數錚錚鎖鏈,貫穿了它們的身體,拉著它們緩緩前行。

這是什麼地方?

相似的灼熱開始在臉上蔓延,然後是脖頸、雙手……整個身體,都如同陷入了一團烈焰之中。

腳步漸漸遲緩下來,最終停下,躑躅不前。

鎖鏈驟然繃直,引路的鬼差察覺到異樣,回過頭來,厲聲喝道︰「暗娘,你陽壽已盡,生死天命,還不速入地府听閻王發落?」

身子猛地一顫,暗娘抬起頭來,看到前方那兩張回頭瞪她的面無表情的臉,視線從他們手中握著的鎖鏈移到自己的身上。

鎖魂鏈,深深沒入了她的肩胛。

想起來了,她失足落入河中,被四面八方的水憋得窒息,之後便失去了知覺。

體內的熱度又升高了幾分,像極了原朗帶給她的疼痛。可他此刻不在這里,她看不見他,听不見他,踫不到他,為何依然焚心如故?

「我死了嗎?」她的手,緩緩抬起,握住鎖魂鏈,問前方的鬼差。

表差沒料到她會突然開口說話,這才注意到她的眼神居然清明起來,它們用力拉了拉鎖鏈,催她快走。

鎖鏈抖動,錐心的疼痛自肩胛傳來,暗娘緊緊握住鎖魂鏈,不在乎手心已被磨破,盯著鬼差,固執地不肯前行,只是發問︰「我死了嗎?」

見拖不動她,鬼差的表情,終于有了變化,相互對望了一眼,而後一個答話︰「魂魄離體,徒留肉身,自然是死了。」頓了頓,它又忍不住開始抱怨,「要不是原朗,哪會今日才將你拘魂?」

死了,她真的死了。

「我會怎樣?」她繼續問,磨破的掌心間,血漸漸沾染了緊握不放的鎖魂鏈。

鎖魂鏈幾不可聞地輕響了一下,輕輕抖動起來。

「本該托身轉世,但誤了時辰,結果尚不可知。」

不可知,不可知——她的心,亂了起來,持續不斷的炙熱,使她覺得自己就要被熔化。

「走吧。」鬼差拉鎖鏈,「運氣好,差你下世托個好人家,不再受今生之苦。」

「我不去!」下意識地,這句話就出了口。連帶著,她掙扎起來,狠狠抓住鎖魂鏈,想要月兌離鉗制。

「拉她走!」見她居然反抗,鬼差大叫起來,卻在下一刻,被鎖魂鏈上傳來的高熱所傷,青白著臉,怪叫著松了手。

指間的、鏈條上的鮮血逐漸變為一團火紅,最後果真變為了火焰,自暗娘緊握的手中熊熊燃燒起來,烙紅了整條鎖鏈。

本是陰氣極重之地,烈火來得猝不及防。

表差連連後退,鬼魂四下逃散,避之不及的,被滾燙的鎖魂鏈烙及,頓時化為一陣青煙散去。

火,從手蔓延到臂膀,再到全身上下,將暗娘團團包圍舌忝舐。

「 當!」

鎖魂鏈斷裂,掉落地面,鏗然作響。烈焰乍然熄滅,無半點灰燼留下,暗娘的魂魄,已消失不見。

「疼……」

筋疲力盡之時,隱隱的呢喃忽然傳來,原朗看過去,見暗娘的嘴唇在囁嚅,張大的雙眼中,本是死寂的重瞳此刻盡是滿滿的紅光。握她的手腕,居然已有了輕微的脈搏跳動。

這一驚,非同小可,原朗連忙扶暗娘半坐于自己的身前,雙手平貼于她的後背,要強渡真氣給她。

灼熱不退,冰冷身軀逐漸有了溫度,僵硬的手腳也活動起來。臉上有什麼粘稠的液體,渾渾噩噩地模上去,五指間,是血,再看去,衣裳上,也盡是斑斑血跡。

轉過頭來,恍惚的焦距對準了熟悉的面容,嘶啞著喉嚨,干澀的嗓音擠出了一個名字︰「原朗——」

「暗娘,暗娘……」

突然被拉了去,狠狠地摟抱住,幾乎透不過氣來。熟悉的呼喚一聲又一聲,眼前的原朗,臉上全然是一副陌生的表情。是狂喜,近乎于瘋狂的一種狂喜。

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想要抹去他唇角的殷紅血跡。指間方觸到他的唇,微微的灼痛襲來,令她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向後縮了縮。

淚眼盈然——疼痛得如此真實,她果真,是活過來了。

黃泉種種,歷歷在目。她與原朗,果然是宿世牽畔,即使成了鬼,也要魂兮歸來啊……

張開手臂,漠視與他相擁帶來的灼痛,手,在他頸後交纏,臻首靠在他的肩頭,合上眼,任由淚珠滾滾而落。

心,想要與他貼近;身體,卻與他排拒。

究竟是誰欠誰,誰欠誰呢?

第6章(1)

小應牽了馬到一旁吃草,眼神卻不由自主地飄向不遠處並肩而立的一對男女。

不是錯覺,他覺得,公子是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

想起那一日,听從公子吩咐,送走楚無雙和嚴落,再回來,左等右等不見人影,直到後半夜,才見兩個渾身是血的人回來,當時,他真的是被嚇得魂都飛了一半。

苞隨公子多年,不曾見過他那麼狼狽,還有那個暗娘,也像個死人一般,唯有那雙重瞳,紅通通的就像滴血一般。幸好是他,還能挺住幾分,若換了他人,恐怕早就被她的模樣活活嚇死。

鮑子囑他在門外把守,閑雜人等一律不得入內。他于是很忠心地看門,苦苦熬了十二個時辰,不僅要與瞌睡作斗爭,還得時刻提心吊膽地注意屋內的動靜。

幸好,上天保佑,兩人再踏出房門之後,除了臉色不太好,其余都還安然無恙;只是他,發現自己愁白了幾縷頭發。

而後,就是很多的不對勁。

譬如說,就像現在,一向不喜歡人近身的公子,居然和暗娘肩並肩地站在一起,還時不時地與她低語,間或一笑。那種笑容,不是他說,有夠肉麻。

「小應的眼珠子,大概瞪得快要掉下來了。」一縷長發垂落胸前,被原朗接住,小心地撥回耳後。眼角的余光瞥到小應蹲在地上猛拔草的樣子,暗娘笑了笑,抬眼望原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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