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登入注冊
夜間

愛已蔚藍 第20頁

作者︰葉山南

「誰叫你昨晚先踢我下床的?我現在還你一腳,很公平啊。」衛嵐雙手環肩,語氣涼涼地道。

「我……我踢你?」他被她氣得說不出話來,「你這女人真是不講道理!」

「你這男人才不講道理!」她不甘示弱地回嘴。

「我哪里不講道理?」他瞪著她。

「我又哪里不講道理?」她白他一眼。

「你——」他氣結,「我懶得跟你說。」說著他別開頭,繼續穿他的衣服。

「我更沒閑工夫跟你吵。」她也別過臉,彎身撿起一條大毛巾披在身上。吵架的時候沒有穿衣服,仿佛氣勢一下子弱了很多似的,她不喜歡這種感覺。

就這樣,再度擁抱後的第二天清晨,他們用傻乎乎的吵嘴掩飾心中所有紛亂情緒。仿佛只要專心地怒目相對,就可以成功忽略這一刻空氣中浮起的絲絲甜意和由此引起的淡淡尷尬。吵完了,他們默默地穿衣,梳洗。然後,裝著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似的,他們分工作早餐,沒有一句對話,默契卻好得驚人——衛嵐專心地在鐵盤上煎出兩個微焦的荷包蛋,任偉倫目不斜視地煮開水泡咖啡。狗兒花輪仿佛也感受到兩人之間不同尋常的怪異氣氛,它乖乖地趴在廚房地板上,集中精神吃狗食,一聲也不叫。

熱氣騰騰的早餐端上了柚木桌。他為她倒咖啡,挑起眉淡淡地問著︰「幾顆糖?」

「一顆半,不加牛女乃。」她也淡淡地答,頓了一會兒,反問︰「荷包蛋上灑鹽巴還是胡椒粉?」說著潦草地把兩個調料罐推到他面前。

「都要,先灑鹽巴,再灑胡椒粉。」他回答著,心里卻想︰這個女人果然是一點兒都沒變,喝咖啡加糖還要一顆半,口味挑剔得很,真難伺候。

「哦。」衛嵐應著,心里也想︰這個男人的龜毛癖好這輩子是改不了了。其實先灑鹽巴或者先灑胡椒粉又有什麼分別?嘖嘖,就他毛病多。

問題問完了,用餐時間再度陷入沉默無聲的尷尬狀態。他和她都很專心地吃著盤子里的早餐。

衛嵐低頭用小刀切著荷包蛋,微焦蛋白中的蛋黃驀地流出來,沾在銀亮的餐刀刀刃上,這情景看在她眼中竟顯得有些莫名的曖昧。她無法控制自己紛亂的思緒,每吃一口早餐,她都無法克制自己的大腦清晰地回想起昨晚的一幕又一幕。

昨天晚上,他——抱了她。暌違三年之後,他的身體比她想象中更熟悉、更溫暖、更令她沉溺……當他輕柔地在她耳邊喘息著喚她「嵐」的時候,當他以丈夫疼愛妻子的那種方式溫柔地吻著她的時候,她的心里溢滿了喜悅和激動。是太久沒有被男人的臂膀擁抱了?抑或——是她干旱的心田一直只等著他的擁抱來滋潤?他,畢竟曾經是她至愛的丈夫啊……衛嵐望著餐盤中糊成一團的荷包蛋,眼眶不知為何有些干澀。

盡避嘴上不願意承認,可是她心里卻比誰都清楚,說什麼第二春,說什麼重新出發找幸福,全都是自欺欺人。她的身體和她的心靈——一直只要他,只接納他,只等著他呵。盡避嘴上說得再刻薄再難听,心里再不甘再怨懟,她——仍然要命地眷戀著他。

于是她不自覺地回想起一首由某位新加坡女歌者所演唱的老歌來。記得那首歌叫做《傷心》,歌詞里有這樣一句︰「無論我們怎麼吵、怎麼鬧,愛過的誰都無法忘掉。如果我這樣就看你走了,我一定會傷心到老。」

持著餐刀的手突然停了下來,有個脆弱的念頭在她心頭浮現,隨即牢固地扎了根——原來,在過去的三年中她一直是傷心的,她從來沒有真正快樂過。她離婚了,一個人住一間小套房,養一條狗,三年沒有戀愛。每天每天,她沒心沒肺地工作,沒頭沒腦地跟狗兒對話,自以為平順而安好地生活著,自以為一個人的日子也可以充實而富足,但其實——她從未充實過,也從未富足過。她的日子很空虛,她的心里很貧瘠,因為那個她惟一深愛過的男人,已經變成她的「前夫」。當初是她一念之差從他身邊逃開,而現在,她連承認自己的悔恨都嫌太遲……

衛嵐把最後一口荷包蛋塞進嘴里,堵住那即將從喉嚨口涌出的某種酸澀液體。她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故作淡然地開口︰「我們……就這樣了?」

她說的是疑問句,滿心希望他會回答她「不是」,可是沒想到他怔了一下,而後竟然輕輕地點了下頭,「嗯,我想……就這樣了。」

這答案讓衛嵐輕喘一聲,心口立時尖銳地疼痛起來。在經過了昨晚那樣甜蜜的兩情繾綣之後,她原以為他會說些什麼——什麼都好,但絕對不是一句輕描淡寫的「就這樣了」。可是,此刻坐在她對面的男人表情非常平靜,沒有一絲波動。衛嵐用手偷偷在桌子下面揪緊衣角,她心里慌了,她覺得被擊敗了——或者說,他什麼都沒做而她卻率先認輸、不戰而敗了。

于是她口不擇言起來︰「你能這麼想就最好,我也覺得……昨晚根本是個錯誤。」她口氣生硬。

任偉倫正要端起咖啡杯的手頓了一下。幾秒鐘以後,他有些倉皇地抓起桌上的餐巾擦拭嘴角,語氣含混不清地說︰「是啊,我……也這麼想。」

「那我們——就當一切都沒發生過好了!反正我們是絕對不可能復合的!」

這一次她的反擊來得又快又急,令他身子猛然一震,眉間瞬間略過痛苦的神色。然而他隨即抿了一口咖啡,苦澀而滾燙的液體滑入喉嚨中,成功地壓抑了他內心深處的某種躁動。他迫使自己用盡量平靜的聲音回應道︰「我同意。」

「我也同意,比你更同意!」衛嵐尖銳地喊叫起來,急速襲上心頭的痛楚令她握著叉子的手微微顫抖。

察覺到她語氣中不尋常的怒氣,任偉倫抬起頭望向她,抿起了嘴,不說話了。他眉宇糾結,眼色凝重,就這麼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他突然輕輕嘆了口氣,然後放下刀叉,站起身來道︰「謝謝你的早餐,我想……我該去上班了。」說完後,他轉身就走,不再多看她一眼。他腳步踏得很重,似乎在彰顯著某種決心,也似乎是想踏碎某種軟弱。

「等等!」見他果真說走就走,衛嵐立刻無法克制情緒地大叫出聲。她不甘心地起身跟了上去,幾乎是惡狠狠地在他身後說著︰「我覺得……你這個人真是難以相處!」

任偉倫沒有回頭,只是淡淡地道︰「同感。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和你相處。」

「那就別做朋友了!」衛嵐雙手緊抓著桌沿,用盡全身力氣大喊。

而這一次,他連一個字都沒有說,只是輕輕地替她帶上了門,那門板關上的聲音恰似一聲嘆息,喑啞而又悠長。

狽兒花輪低低地嗚咽了幾聲,將下巴垂到地板上。室內異樣的氣氛令它食不下咽。

衛嵐像個木頭人似的呆站在桌前——如同三年前一樣,她又把一切搞砸了。

她方才憤怒的叫喊還回蕩在早晨的空氣中,仿佛在提醒著她,這行為有多麼卑微,多麼愚蠢。她怎麼能妄想用傷人的話語來留住他呢?她怎麼能以為在三年前她那樣深重地傷害了他以後,他還有足夠的寬容和愛意來接納她呢?她怎麼能期待他依舊像19歲那年一樣深愛著她、為她痴狂、為她奮不顧身、為她棄守原則呢?

畢竟……那麼多年過去了呵。時間把愛偷換,多年以後的這個早晨,她突然猛醒了,發現自己還深愛著任偉倫,還想要回到他身邊去。可是,這有什麼用呢?

上一頁 回目錄 下一頁

單擊鍵盤左右鍵(← →)可以上下翻頁

加入書簽|返回書頁|返回首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