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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家天下〈胭脂淚?上〉 第16頁

作者︰湛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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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酷熱過去後,就是清冷的秋季了,瑟瑟秋葉飄落之時,周圍的氣氛逐漸變冷,而燕王朱棣和皇帝朱允炆的這場叔佷皇位爭奪戰,也進入膠著階段。

朱棣不愧是朱元璋兒子中最能征善戰的一位,他的大軍所到之處所向披靡,若不是朝廷兵多地廣,總能在他撤軍後又將失地奪回來,也許這場戰役不會拖這麼久。

也因此,之前那些曾一度想求和的文臣武將漸漸沒了聲息,在這樣的拉鋸戰中,誰也說不好到底最後得勝的到底是誰。

然而,在此同時,應天府中讓人心驚膽戰的事情卻一件接一件的發生了——

朝廷的幾位官員先後離奇遇害,凶手犯案之後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雖然朱允炆大為震怒,幾次下令錦衣衛徹查,卻毫無結果,很明顯,這些暗殺事件是燕王的人干的。

外人不知道這里面的曲折,但謝縈柔是心知肚明的。

每次看到蕭離若無其事地教朱允炆練武,她就會忍不住去看他的手——那雙手很干淨,大而有力,他就是用這雙手結束那些人的性命嗎?

她現在的工作真如朱允炆所說,越來越輕松了,就連籠中的丘丘她都可以不去看管。

她不知道朱允炆這樣安排會否讓皇後有意見,但也漸漸感覺到皇後對她的態度有了變化。

以前皇後很喜歡和她聊天,听她講一些在古人看來很離奇古怪的事情,有時候甚至會開懷大笑。

但是這半年里,皇後的笑容卻越來越少,每次面對她的時候,總是欲言又止,彷佛有什麼話想說,又不能說出口。

與此同時,丘丘,這只當初無意中一起隨她跌入明朝的倉鼠也越來越倦怠,越來越沒有精神,她明白,丘丘的大限之日恐怕已到。

這只本應在未來才被人發現的嚙齒類小動物,與牠同類的平均壽命不過是兩三年。當她在明朝生活到第三個年頭的時候,牠,也走到了生命的終點。

一直以來,丘丘都是她的精神寄托。當年在她最茫然無措的時候,與丘丘一起遇到了到宮外出游的皇後,到底都是天真爛漫的少女,皇後一眼就喜歡上丘丘這只罕見的倉鼠,于是連同丘丘一起將她安排進宮中,到自己身邊服侍。

有一次,燕王派來的刺客要刺殺朱允炆,丘丘大概有發現異樣,反應異常地上竄下跳,被她無意中發現了藏身暗處的刺客,立刻將附近的侍衛偷偷找來,一舉將刺客擒拿。

朱允炆又驚又喜,將她奉為救命貴人,對于她來說,丘丘更是她的「貴鼠」,即使牠不會說話,卻像能夠理解她的心情,在她寂寞傷心時,會一直用那雙滴溜溜的黑眼楮望著她,似在安慰。

牠是她在這個時代唯一的知音,而今,這個知音卻要離她而去了。

當某天清晨,最後一片楓葉從樹上墜落時,謝縈柔發現丘丘安詳地睡在籠中,再也不像平日那樣活蹦亂跳地踩著籠中的轉輪奮勇向前,她輕喚了幾聲,牠都沒有反應,顫抖著打開籠子,手伸進去撫模丘丘的身體——已經一片冰涼。

即使早有預感,即使早做好心理準備,淚水仍是不受控地滾落出來。她捧著丘丘去見皇後,但是曾經非常喜歡丘丘的皇後卻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便調回視線。

「哦,死了就死了吧,在宮內找個牆角埋掉就好。」

謝縈柔怔怔地看著她,心里好像有什麼被澆熄了,渾身泛冷。

原來過去的快樂,是那麼容易就可以被丟棄的啊。

她失神的走出皇後寢宮,想為丘丘找一個可以安身的地方,但無論是哪一處宮牆,在她看來都太過草率了。

像個游魂一樣走到宮門的時候,她恍惚的眼底突地映入蕭離的身影,他身邊還有幾位大臣。

她立刻像看到救星一樣跑過去拉住他的手,聲音中還帶著哽咽。「蕭離,丘丘死了。」

雖然他和丘丘不熟,但都已被她認定是朋友,他應該多少可以明白痛失摯友的哀傷吧?可以吧?在這里,她好像只有他了,他會懂的,對不?

「別太傷心了,不過是一只老鼠。」蕭離先是一愣,低頭看到她掌心中那個毫無生氣的小東西,眸光凝住,一只手輕輕撫向她的肩膀。

看見她的淚,他差點就要伸手替她抹去,可現旁還有人,他不能表露出異樣,在這大明宮里,不該也不能有比萬歲更叫他記掛的人,他必須漠視,才不會讓人對她另眼相看。

「丘丘不是老鼠!」听見他冷淡的回答,謝縈柔只覺得最後一根浮木也消失了,難受得大喊出聲,用力拍開他的手就跑出宮門,淚水橫飛之時,也飛濺到蕭離的手背上。

蕭離見狀,再也掩飾不住心疼,下意識的邁開腳步就要追出去,卻又被身旁臣子的催促聲給定住身形。

「蕭大人,趕快走吧,萬歲那里催得急,遲了就不好了。」

「哦……」蕭離腳下的方向不得不被迫做出改變,向著與心相反之處,緩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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捧著丘丘的尸體,謝縈柔失魂落魄的走著。

皇後變了,沒關系,丘丘還有她,可蕭離不管她,她還有誰呢?誰可以給她一句安慰呢?哪怕只要一句,她都會很感激很感激的……

左肩突地被撞了下,她才由思緒中回神,茫然的打量了下四周,發現自己竟不知不覺走到了金城閣。

怎麼會走到這里呢?金城絕曾經說過他會離開應天府,現在應該不在家吧。

真可笑,這算病急亂投醫嗎?

自從當日他與地做了一個約定之後,每隔幾天她就會收到一份由內宮太監轉交來的小禮物,盡避沒有署名,沒有多余的言詞,從那份禮物精心地包裹上,她也可以猜出送禮的人是誰。

那些禮物都不算貴重,有的不過是幾粒圓滾滾約五彩石,有的是晶瑩剔透的竹笛,或是一方刺繡精細的巾帕,還有的是打磨精細的小圓鏡,林林總總,不勝枚舉,稀奇之處,讓旁邊看到她收禮的小爆女們都艷羨不已。

她從來沒有當面致謝,也沒有婉拒過,只是一次次收下那些禮物,將它們收藏在自己的床下,偶爾想起時拿出來看看,僅此而已。

她不是不感動,只是不敢確認,確認金城絕這樣做的真實目的到底是什麼。

她一直告誡自己,不可輕信這男人的話,和他所謂的情意。因為他太狡猾,明朝前後三代皇帝他都可以周旋其中,那麼要將她這個笨丫頭玩弄于股掌之間,就實在是不值一提的易事了。

嘆口氣,她緩緩轉身,但此時,卻听到頭上傳來溫和若春風的好听男聲。

「縈柔,為什麼不上來?」

抬起頭,就看到自樓上窗戶中探出頭來的金城絕,他還是那樣笑意盈盈。

「你,還在這里?」她呆呆地問。

瞬間,金城絕已經來到她的面前,看到她手中動也不動的怪鼠,他沒有立刻發問,而是用很溫柔的語氣說︰「妳走過來累了吧?進來休息一下。」

謝縈柔被他牽著走上樓,金城絕從櫃子中拿出一個瓖嵌著珠寶的匣子,把里面一個看起來很貴重的東西扔掉,然後輕輕將丘丘從她手中接過,裝進匣子里。

隨著「啪」的一聲,他關上匣子,謝縈柔渾身一顫,死死地盯著那黑漆漆的匣身,淚水再度奪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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