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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心 第5頁

作者︰丁榕

老寵細長的眼楮眯起來,「二少爺听說這幾年和老爺處得可不太愉快。」邊說他邊用手拈著稀疏枯黃的山羊胡。「可不是,自從二少爺留學回來,老爺他們父子就總是意見不合。二少爺非要去演什麼電戲,名門望族里出個戲子老爺肯定不答應。不過,听說他倒也闖出了點兒名堂,成了什麼演電戲的皇上。」那壯漢困惑地搔了搔泛白的鬢角,「嘿嘿,那個楊帆說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也不太懂。」

「嗯……」老龐沉呤了片刻,「人嘛,愛的不外乎酒色財氣。年輕人,」他壓低聲音,「年輕氣盛,不妨從這個色上做做文章。」

「咳,我怎麼沒想?他到這兒的頭一天我就叫府里最美貌的丫頭去伺侯他,可晚上他客客氣氣地把人趕了出來。」「大帥,像二少爺這種身份家世,若要女人,怎麼會看上這種丫環,他要的女人,必定是絕色,奇情。」

「絕色,奇情?」

「對,這件事我來籌劃籌劃,你就放心吧。」

周大娘站在大帥府的小客廳里,心里像吊了十五只水桶——七上八下。要知道,這威震揚州三城的耿大帥向來不近。去年老妻死後,即不見他續弦也不見他到花街尋歡,更不曾找哪個女人進過府,今天他這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

罷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急有什麼用。

她深吸一口氣,平穩住怦怦亂跳的心,這才有心思打量四周。

廳里擺著一套紫檀家具,幽幽地泛著烏光。只是,整整一套家具把個小廳塞得滿滿的,怎麼看怎麼像賣家具的鋪子。

屋里擺的掛的放的倒都是貨真價實的古董古畫,可……可怎麼讓人覺得這麼別扭呢!中堂上掛了幅猛虎嘯月,桌上卻擺了對粉彩清瓷;東邊桌上放了一對景泰藍的美人斛,西邊架上卻擺了一只揚蹄的金馬,正中的桌上還擺了一尊翡翠的壽山福海。這麼多好東西,卻這麼東堆西放的。嘖嘖……真糟踏得讓人心痛。哎,一看這小客廳就知道這耿大帥準是個暴發戶,沒品位得很。

罷嗤鼻一笑,門簾一晃,她趕緊站起身來。

「你就是尋芳園的周大娘?」耿大勇穿著一件團錦的褐色長衫,手捧水煙袋從內堂轉出。

「呦,大帥,您今兒氣色不錯呦……」

周大娘一見主角上場,立刻鼓動她那三寸不爛之舌貼上去。

「嗯?」耿大勇眼楮一斜,周大娘只覺周身一冷,禁不住打了個寒顫,立刻收起她接客時的熱絡,深深地福了一福,「小熬人周大娘給大帥見禮,不知大帥召我來是……」

雹大勇一邊呼嚕嚕地吸著水煙袋,一邊慢吞吞地說︰「你們尋芳園里有個青霞姑娘吧,听說還沒梳攏?你明天晚上送她過府來,要她好好伺候我一位客人。對了,再要四個美貌的小丫頭,價錢嘛,隨你開。」

周大娘暗叫一聲糟糕,忙賠著笑道︰「大帥,這個……這各行有各行的規矩,我們青霞姑娘梳攏的日子定在七月七,這現下我偷偷兒把人送到您府里,這算怎麼回事呢?只怕這不知道的人還不得說您……」

「說什麼?」

周大娘趕緊打住話茬,低頭不語。

「說什麼?」

「小熬人不敢說。」

「哼,我叫你說。」

周大娘抬眼偷看了一下耿大勇,索性牙一咬,心一橫,「還不得說您仗勢欺人?」

「哼,別跟我來這套,哼,規矩?」耿大勇眼楮一抬,周大娘只覺得寒光一閃,立時打了個哆嗦。

「這江南三城,難道我說的話就不是規矩嗎?」

「可是,大帥……」周大娘硬著頭皮試圖挽回。

「沒什麼可是的,我要的人你明日給我送來就是了,你告訴青霞姑娘,人我就交給她了,伺候好了有賞。伺候不好……」

星光閃爍,醉馬街上燃起的燈籠似乎比天上的星星還多,在蒼茫的夜色中無力地眨著眼楮,像是強顏歡笑的老妓,在濃重的妝扮下,也掩不住歲月的滄桑和人世間的蒼涼。

這天晚上,尋芳園里莫名的冷清。人似乎是沒有少,可少了周大娘高八度的尖嗓左右逢源,似乎憑空減了幾分熱鬧。

尋芳園左角的听雨樓里,紅羅朱帳,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奇異的香氣。

周大娘煩躁地來回走著,像一頭被迫拉磨的驢子。驀地,她停在床前,拿起帕子向躺在床上的肖老板揮去。

「抽,就知道抽大煙,你這死鬼,你倒是幫我想想啊,這事兒可怎麼圓哪。」

肖老板抬頭看了一眼,忍不住「撲哧」一下笑出聲來,「你瞧瞧你,頭發本來就蓋不住頭皮了,還叫你撓得像個雞窩,帕子也成了蒼蠅拍子了。」

「你這死鬼,還說風涼話,這尋芳園難道沒你的錢在里面?」

周大娘舉起拳頭作勢要打,卻被肖老板一把抓住,順手拉進懷里。

「哎?你說,我怎麼覺得這事兒里面有點兒什麼東西,來,你再把今天這事,詳詳細細一字兒不落地跟我說一遍,我琢磨琢磨。」他正色地說道。

「這才像話。」周大娘嗔笑道,抬頭在他臉上啄了一下,站起身來從匣中挑出塊煙膏,在燈上燒好了,遞給肖老板,「今天大帥叫我去……」

「等等,」肖老板坐起身來,「你先把周師爺說的話再講一遍,細細的,一字兒別漏。」

「周師爺叫我明兒送一對俊俏的男女,四個齊整整的小丫頭,加上青霞,上城南花園子,就原來翰林府的那園子。叫那對兒先在屋里等著,二更二刻他那客人就回來,人一回來我就給個信號,那一對兒抱著衣服裹著被子從屋里面竄出來,事先放一條褲子在屋里面,丫頭去得說我們家姑娘和姑爺見公子這屋子整齊,借用了一下,我給公子道個謝,請公子把我們姑娘的褲子還給我,我帶回去,我們家姑娘必有重謝。」

「這是哪一出?」肖老板用中指敲著翹起的腿,皺著眉頭道。

「還有呢,不管這褲子要回要不回,叫這四個小丫頭拿被裹著青霞,青霞裝著喝醉,給他送到屋里,伺候一晚上。」「耿大勇和龐師爺這唱的是哪出戲呀。」

「這我可不管,我只要能逃過這一劫就心滿意足了。」

肖老板重又躲下,閉著眼楮靜靜地享受大煙的香氣。

「你倒是快想想辦法呀,青霞,她……她已不是黃花閨女了。這小賤貨,總有一天我非得好好收拾收拾她不可。」周大娘咬牙切齒地罵著,突然悲從中來,坐在床沿哀哀地哭了起來,「你說我這今年走的是什麼狗屎運喲,家里的頭牌清官兒居然和人家私通,我還放出風兒去說七月七找人梳攏呢。我這是啞巴吃黃連呀。這事兒要是傳出去,我在這行兒還怎麼混哪。你倒是想想辦法呀。」周大娘急怒地推著肖老板。

「甭急,甭急,我還指著尋芳園給我賺錢呢,我能不管嗎?再說這兒還有我相好的。」肖老板壞笑地捏了一下周大娘。

「都到這節骨眼兒上了,你還有心鬧?」周大娘一轉眼,「死鬼,你是不是想到什麼了?」

肖老板閉上眼楮,哼著小調,翹起二朗腿,手指在腿上一下一下地輕敲著。

「別賣關子了,快說。」

「這龐師爺交待的,哎,你有沒有發現,很古怪,而且呀,咱們有個空子可鑽。」

「什麼空子?」

「這從頭到尾都用的是咱們自己的人,沒用著他們半個人吧,如果那人不是熟客,我這計就能用。」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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