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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柔天經地義 第22頁

作者︰光澤

她掙月兌男人的大手,轉過身去,什麼都不想看了。

「咱們都得向現實低頭,不是你不在乎這件事就能善了,我不想再承受你的溫柔,我擔當不起,與其最後傷痕累累再來放棄,還不如在還能夠全身而退的時候,不憎恨彼此之前分開,從頭到尾,我都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我自己,不再愛你是為了留有最後、也最原本的我,只求自保是我的生存之道,愛人只會讓我迷失。」

華自芳的溫柔,讓她失去了貪婪的權利,姊姊的失落,讓她失去了愛人的心,她只能使人不幸,活著,就往下沉,無止境的沉吧。

說什麼傷人的話都無所謂,靈魂已經是黑色就不可能再髒,讓他走出自己的生命不再眷戀,是她最後的心願。

她沒有資格被愛。

被恨反而是一種解月兌,若是被他所恨,更是恩典。

無邊無際的靜默蔓延著。

久到她以為男人的出現只是她的幻覺,正想轉身之際,一聲清脆破裂聲音響起,伴隨著極強烈的香氣。

不,唯有那個,她不能失去!

姚爾爾不能控制地猛轉過身──

地上一片破瓷,華自芳淺笑里有一分殘酷,復將塞子又塞上,搖蕩著淡紅色的花露,在日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我都差一點忘了妳是一個可以面無表情說謊的人了。」他笑著道。

他在試探她……

姚爾爾放下捂唇的手指,強迫自己不為所動。

「我沒有說謊──」

她的話語中斷在華自芳用兩根長指輕輕晃蕩,琉璃瓶子隨時都能落地的動作之下。

「想說謊就不要有所顧忌。」男人笑著冷聲道。

那作勢要松手的態度可能是假,但姚爾爾不知道他打算做什麼,腦袋一片空白,什麼都不能想……她雙膝一曲點地。

「請把它還給我。」

「爾爾,妳真是超乎我的想象。」

姚爾爾緊盯著膝前地面。

「請把它還給我。」

男人的繁花衣袍飄落地面,知道華自芳應是單膝點地面對她,但她不敢讓視線移動。

「何必?」

逸出的嘆息是那麼的無奈,姚爾爾只覺得自己瘋了。

但那是她僅有的,唯一能緊緊握住也不會傷害到任何人的,證明她生命中曾有過一小段可以被珍藏的時光,無法取代,只要擁抱著,就能夠頭也不回的孤獨一世。

「何能不必。」她啞著聲回應。

小小的琉璃瓶被擱在自己視線里,她想也不想的就將它拽進心口,縱然明白這個動作有多侮辱人,但她已無能為力,只想確認七生露不會再離開她的手心。

華自芳幽然一嘆。

「爾爾,妳不會從妳設下的界線里跨出來,但為什麼明明這麼舍不得,還硬要舍下呢?」

姚爾爾一咬牙。

「……我不要你有一天恨我。」

華自芳沒有靠近,但氣勢逼人。

「為什麼不要我恨妳?」

姚爾爾無言。

他無奈地又嘆息,「為什麼不要我恨妳?」

她已經沒有什麼能夠守住的了。

「……我害怕你討厭我。」

「怎……唉──」

那似憐惜又似悒悒不快的未完語氣,讓她眼眶蓄滿了淚水,但她動也不動,不敢讓它滴下。

好似察覺她的死守,華自芳又是一嘆。

「爾爾,我低估妳了,比起姚衣衣,妳更適合作為一個保護者,妳可以渾身浴血也在所不惜地勇往直前,只為了保護妳想保護的人。」

他微微的頓了下,復又開口,「不過,妳也徹底錯估我了,妳以為我沒有什麼好失去的嗎?妳以為退讓和成全,就能夠讓我全身而退,毫發無傷地重回我的人生,只可惜,我遠比妳所想的陷得更深,不可能安好無缺,不可能不滿身是傷,尤其是心。」

安定而又柔軟的聲音,更像在掙扎和咆哮,如同不斷地在質問︰她為什麼不懂他?為什麼如此殘忍的不懂?

姚爾爾什麼都說不出口,她咬著下唇。

「爾爾,妳知道我養了這麼久的花,哪一種花是最難養的嗎?」

她不敢想,閉起雙眼顫抖。

如同自言自語的聲音,輕輕緩緩地接著響起。

「是不願意相信可以綻放所以不願綻放的花朵。」

耳邊傳來衣料摩擦的聲音,接著便是門板開啟又關閉的咿呀聲。

那聲音摩挲著耳畔,配上濃郁的香氣,初見面之時,他為自己簪七世香的感覺又再重現。

這是真實的幸福,但也同時帶來無法呼救的痛苦。

她無止境的一直沉,沉到一潭污墨之中。

曾經,她渴望能夠變成一滴水,現在她如願以償,只是不是清水,那是一滴髒污得連她都不想看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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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德三年元月十五日,沽飲閣內。

僅十天不到,人事全非。

楚小南在那之後隨即宣布要拋繡球招親,事情的演變已經無人控制得住。

樂逍遙和姚衣衣、季清澄和姚爾爾的婚事,也火速進行著。

長安城里轟動著元月十五要喝誰家喜酒,而沽飲閣和京醉樓所有人都瘋了,卯足勁辦喜事,互別苗頭。

可是這一切紛紛亂亂,和姚爾爾已無關系。

姚爾爾穿著一身喜紅嫁衣,坐在床沿,空洞的雙眼找不到焦距,彷佛一抹幽魂。

平素的溫柔寧靜,全都化為一股無所謂的冷冷淡漠,可失焦的大眼,仍離不開案上半瓶蕩漾著柔柔紅光的花露。

她死死牢牢封住,但在這天寒地凍的天里,還是放肆張狂地溢出滿屋的溫暖花香,一沾上身便再也揮之不去的露,沒有形體的味兒,亦濃烈得彷佛在指控,好似在陳述著一份不能釋懷,無法忘情的不甘心。

呵,但她可沒有不甘心啊……只不過,她的心也無法輕盈。

「女圭女圭親,女圭女圭心,當年一滴露,伴誰到緣盡?」姚爾爾近乎無意識地唱,那聲調里,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苦澀。

因為這心甘情願的嫁人,已經失去了任何意義。

她不能嫁呀,他為何不明白?她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嫁給他的啊!

爾爾,她名喚爾爾,正是不過如此的意思,那個男人的存在,使她更清楚她僅是不過爾爾。

人生苦短,如霜似露,就算明日得死,她也絕不隨他的姓,一身清白的來,那她就該一身清白,什麼都不帶走的去,七生七世的糾纏,她承擔不起!

一個用這瓶露聘她的男人,她怎麼能嫁?!

「女圭女圭親,女圭女圭心,今日一滴露,與君緣已盡!」姚爾爾哽咽低吟,給了這長年流傳在京師里的譏笑童歌一個答案。

打去年早來的雪一路下過了年,天空正狂舞著風暴,但她卻極平靜極平靜。

不敢再去奢望什麼,她愈是努力,愈是扭曲一切,令所有人不幸,只能人事無覺地進行著婚禮。

她不後悔,後悔是能選擇的人才有的饒恕。

她不流淚,因為沒有心的人不被容許心傷。

姚爾爾漾起一抹甜笑,藏在寬寬繡袖里的十指扣得更緊,扣得發疼,那麼就能笑得更濃更濃。

媒人笑吟吟地接過小童捧著的一方大紅喜帕,罩住了視線,她的世界一片紅。

「蓋著頭,好兆頭,生兒子,高過頭,來鴻運,臨到頭,事事喜,上眉頭喂喲!」

媒人笑著說著吉祥話,這是樁神旨女圭女圭親,亦是件瞎眼婚事,姚爾爾自然而然地閉上眼,當一切是一場夢,在那香味之中醉生夢死。

好痛苦……也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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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街上等著開宴喝喜酒的長安酒客,按捺不住的鼓噪聲此起彼落,吵鬧不休得連在內閣的華自芳都不由得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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