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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不好當 第9頁

作者︰夏灩

當時唐左琳甚至還在現場,一身是傷,驚魂未定,他盡避不動聲色,內心卻很訝然,尤其在看見她視若平常的模樣以後。

注意到他的視線,唐左琳抬起臉來,只是笑笑,眼神很平靜,不哀也不怨。唐沅慶離開了,她朝他這兒走來,向他道歉。「對不起,因為我,害你被外公罵了。」對于那樣罔顧自己安危的血親,她沒有怨懟。唐左琳身上四處都是擦傷,甚至擦破了臉,她卻恍若未覺。

「如果還有下一次,我希望你能先保護外公,這樣對大家都比較好。」她說出這句話時,口氣是認真的,不帶半絲虛假,真誠得教人心驚,那置生死于度外的模樣,與其說是佩服,不如說是惹人心疼。

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孩究竟是經歷過什麼,才會像她這樣,對于自己的生命安全一點都不在乎?

霍克勤感覺自己曾受傷的右手心隱隱作痛,第一次,他在自己執勤的時候,說了不該說的話。「如果再來一次,我想,我還是會以你為優先。」這是他的直覺,盡避不是屬于他的責任。

下一秒,唐左琳似乎愣住了,接著,她笑了出來。

她並不美,不是一般人定義中的美人。她眼楮小小的,嘴巴鼻子也小,平凡的五官組合起來當然不會有什麼驚艷效果,可她那一笑卻震撼了他,第一次感受到原來一個人所謂的美,並不只是單純的表相,而是一種從內而外自然散發的質韻。

她很美。

至少,他覺得很美,美得令他在這一刻,難以自持地產生了心動,但也心痛。

因為她盡避微笑著,可那烏潤深幽的瞳眸里卻隱隱泛現零星的水光。

「謝謝。」她說,而她並沒有哭。

那兩個字就此擊落在他心坎上,他出任務,救過許多人,從他們口里得過各種語言的感謝,卻不若她此刻來得令人印象深刻。她究竟是用怎樣的心情與他道謝的?好似這一輩子,不曾被人這麼在乎過……

思及過往畫面,霍克勤下意識握緊右拳,即使他右手難以施力。他發誓,不管這一次動手綁架她的人是誰、有什麼目的,他定會不計一切代價,將那個人找出來——

唐左琳失蹤了整整三天。

這三天來,宅邸內的人沒睡過一天好覺,其中以霍克勤最為嚴重,可說是幾乎沒合過眼。

霍克勤一一查訪目擊者,錄下他們的話語反復聆听,找尋蛛絲馬跡,一把手槍被他反復地拆卸又裝回,霍于飛看不過去,這是堂弟急躁時候的慣常表現——盡避表面上看不出來。

「你打算毀了那把槍嗎?」

「你可以試試。」霍克勤眸底一道暗黑冰冷的光一閃而逝,本來拆散的槍支在一分鐘內組裝完成,他拉開保險,直抵眼前這個不識相的男人,若不是曉得里頭沒裝子彈,霍于飛還真以為他想一槍宰了自己。

「我跟你一樣擔心,你不該拿我出氣。」他的聲音里也是濃濃的疲憊。

霍克勤把槍放下,本來充滿了生活氣息的客廳堆滿了所有能派得上用場的高科技器材,各色電線在地板上糾結。他很久沒說話,霍于飛也難得沉默,終于,霍克勤開口。

「我在憲兵特勤隊八年,支援過各個不同國家,參與反恐及武裝解除行動,破獲普吉島毒梟,潛入金三角地區,甚至還被扔到以色列的約旦沙漠……從我十六歲入軍校開始,我學的就是怎樣為國殺人及救人。」他就讀軍校,成績優異,獲選轉入特種部隊,常年接受各種非常人所能承受的訓練,也曾在國家指示下接過各種千奇百怪的任務。

他去過中東、去過南美,最慘的經歷就是那次與伙伴被困在沙漠里,祈禱在天亮以前接獲救援,否則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他們肯定會受烈日曝曬而死。

他深深吐一口氣。「但沒有一次,我感覺這麼無能為力。」霍于飛沒說話。憲兵特勤又稱「夜鷹部隊」,是國軍里最神秘也最隱蔽的一支部隊,就連演習也不接受任何采訪。他不知道堂弟在其中經歷過什麼,但自己也是特勤出身,大抵可以想像。

三天的時間,他們不曾接到任何打來勒贖的電話,當然也曾想過唐左琳是自行消失,但這不是她的性格。她不是一個任意妄為,然後要他人收拾爛攤子的人,這一點,霍克勤比任何人都還要清楚。

所以才更加不安。

倘若不是為錢或權,余下的目的就只有兩個︰不是性,就是命。

霍克勤打開錄音檔。這三天來他反覆听了一遍又一遍,生怕錯過一點資訊,問題是多數人回答一致,不是「我不知道」就是「下午沒看到她來上課」,其中一個學生好像叫唐納文,他說︰「我中午沒看過她……對了,順便幫我跟她說鋼筆找到了,不是米克拿的,等她回來我再把她那只還給她。」誰會在乎那鋼筆!

腦中像是浮現了某個畫面,那是一個陰雨綿綿的日子,雨一直不斷地下,卻始終澆不熄發生在眼前的那場大火……霍克勤深呼吸,平復這一瞬陡然涌上的窒悶感,他掩面,想嘲笑自己,聲音卻如卡彈般,發不出來。

「你還好吧?要不要休息一下?」一旁的霍于飛看不過去,霍克勤臉上表情沒變,但多日沒睡,神態極差。

隨著時間分秒流逝,那種無所適從,只能茫然等待命運發落的感覺越甚。負責保護的人失蹤,坦白講對他們來說是種莫大恥辱,但憤恨的理由不只是因為這個,而是他們都很喜歡那個女孩。

即便是曾作為那些高官顯要的防彈牆,在部隊看慣了生死的他們,也很難接受這麼一個年輕亮麗的生命有可能已經消失的事實。

霍克勤本就話少,在唯一會逗他開口的人不見以後,更是沉默寡言。他戴上耳機,再度按下播放鍵,反覆聆听唐左琳同儕的證言。

「我沒注意到她,我們根本不熟,沒講過話……」換下一個檔案。「我不曉得耶,喔,我好像有看到米克過去跟她講話,他們最近好像挺常在一起……」米克?這名字有點熟悉,好似在另一個檔案里也曾听聞,他一一听過去,終于找到。「……順便幫我跟她說鋼筆找到了,不是米克拿的,等她回來我再把她那只還給她。」那個米克又回答了什麼?

霍克勤打開屬于「Mick」的檔案,整個人一頓,發覺自己不久前听過他的言詞,卻未留心。他再按下那個錄音檔,帶著一點怯懦的男聲流泄出來。「我沒注意到她,我們根本不熟,沒講過話……」根本不熟、沒講過話,但唐左琳消失那天他卻找過她,又有人說他們常湊在一起,那鋼筆……又是怎麼一回事?

「霍克?你去哪兒?」

「我再去史登商學院一趟。」霍克勤直覺不對勁,他抓了車鑰匙出門,一路驅車,闖盡了紅燈。印象中那叫米克的是個瘦小的黑人小子,家境貧寒,成績優秀,會是他嗎?動機又是什麼?

結果這一天,米克並沒來上課。

無功而返絕不會是霍克勤樂見的結果,他改往米克的家駛去,號稱「犯罪天堂」的布魯克林區充斥著黑人及墨西哥人,古老的磚牆上盡是各種叫人看了不舒服的涂鴉。

米克住的地方是一幢年久失修的木質公寓,他按下門鈴,等了好一會兒,才見一名瘦弱的婦人出來迎接。「呃,先生?」

「米克在嗎?」婦人似是被他懾人的氣勢嚇到,支吾了半天,這才搖頭。「他、他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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