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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羅裙 第5頁

作者︰沉香

無論她是誰?這個想法讓他的心中一動,這種從沒有過的感覺讓他的心一顫。他怎麼了?她是誰?她是鳳喬啊,他自小便識得了的鳳喬啊!與他自幼便有了婚約的鳳喬啊!她又會是誰呢?

靶到一絲血腥流到了喉嚨里,血,紅色的血,她的眼前出現的是自己身體中流出的紅色的血,伴隨著那撕裂般的痛而流出的血,那象征了她的貞潔,也提示著她所遭受的恥辱的血,濕了她身體的血。

狂亂中看到一道目光,一道有心疼、有不舍、有憐愛的目光,是誰?誰在心疼她,不舍她,憐愛她?是誰?還是她太過痛苦的幻覺?這道目光的引領下,她恢復了知覺,記起了全部,是他,她已拜過堂、成了親的夫君,心中一陣痛意升起,這心疼不是給她的,這不舍不是給她的,這憐愛也不是給她的,這所有的全部都不是她的,是鳳喬的,那個作了鬼的鳳喬的,她只是個盜了別人的身體的孤魂野鬼。

所有的記憶回來了,她驚覺到口中的手掌,輕張開嘴,她才知道自己有多用力地在咬著,才知道自己咬了多深,原來那血腥是他的,抓住他要放到身後的手,淚洶涌而出,她從不曾傷過人,卻沒想到傷他這樣的深,那深深的齒痕觸目驚心,艷紅的血落在身下的紅被上點點滴滴地潤開,再把他的手放在口中,舌尖輕柔地滑過傷口,鳳喬啊,有這樣好的男子你為何要離去?

看著她捧著自己的手掌,感知著她溫熱的舌尖,一種奇異的念頭升起,她,不是鳳喬。這個念頭驚了他,她不是鳳喬是誰?這活生生的就是鳳喬啊,這張看了十六年的面貌怎麼會錯?可是,鳳喬也會這樣待自己麼?這樣溫柔地看自己,這樣柔情地對自己,這樣滿眼中都是自己麼?

「公……」

「承儒。」

他這樣的堅持,一種自己亦不能理解的堅持,為什麼?岳母說她滑到湖里受了驚嚇,許多事都不能記起了,對他的記憶也不多,是的,她叫自己公子,這樣生疏的稱呼讓他的心中一度難過,可是現在卻有些隱隱的開心,他不要做她的承哥哥,他要做的是她的承儒,她的夫君。

「承儒,我……對不起,我竟傷了你。」

終究是沒有同爹之外的男人如此接近過,臉上又不可抑制地泛出了紅色。

縱是她瞧不見,他也堅定地搖了搖頭,「鳳喬,我是你的丈夫,本就是要與你同甘共苦的,若不能為你分擔痛苦,我才痛苦。」

听著他低沉而有磁性的聲音,她走出了自己的噩夢,她已不是從前的繡兒了,那個受苦受難的繡兒已經死去了,已經入土為安了,她是……她是穆鳳喬,不是從前的穆鳳喬,而是一個新的人,她要幸福!

為他包扎好,可絲絲的血還是滲了出來,在白綁布上形成了刺目的紅,傷口那樣的深,日後可會長合麼?會不會留下了印記?

她的一切注定會是不同的麼?洞房里是見了紅,卻不是她這個新嫁娘的,而是他的,她亦不能將身體交給他,因為……因為從前受到的傷害,因為這副身體並不是她的。

燃起的燭光在寂靜中發出了嗶啵聲,兩個人都沉默著,他不知從何問起,她不知如何說起,兩個人各自想著不同的心事。

「鳳喬……」

「承儒……」

都做了決定般的開口。

「你有話對我說麼?鳳喬?」想听她說,听她解釋,剛剛的狂亂和痛苦是為了什麼?

听他這樣說,心中又害怕起來,鳳喬不知在哪里,可會再回來麼?若是說了,他會受得住麼?鳳喬的爹娘會受得住麼?若是說了,她要以什麼樣的身份自處呢?做一個偷盜者?還是讓自己的魂魄亦自這付身軀中離開,還他們一個原本的鳳喬?即便她已經是沒有了生命的?

繡兒啊,你不舍得的,雖然短短的幾日,你已經愛上了這種有爹娘心痛,有承儒關愛的生活了,已經眷戀上這種從前夢想的食飽穿暖的生活了。

「承儒,我不知要從何說起,也不知如何說清,一切就像夢一樣,若不是我經歷著,也是不會信的。」

「是很痛苦的經歷麼?」

她低下頭,不敢再想那時的經歷,讓她全部身心都會痛的經歷,「是的,很痛。」

抬起那只未傷的手,輕撫她低垂的頭,眼前這個無助的女子讓他心疼。

「那就不要再想起,忘了它。從今而後,我雖給不得你從前在穆府中的生活,卻萬不會讓你受苦的。」

「忘了它?忘了它?」

真的可以忘了麼?那奪去她生命的遭遇真的可以忘了麼?那讓她的靈魂都恥辱的遭遇真的可以忘了麼?她忘不了,沒有上黃泉路,沒有喝孟婆湯,沒有過奈何橋,她忘不了啊!

他溫和的聲音撫慰了她異動的心,漸漸地平靜下來。

「今日我累了,又吃了些酒,真的困了,我先睡下了。鳳喬,夜深了,你也歇下吧。」

說完,背對著她徐承儒躺了下去,什麼樣的秘密會讓她痛苦,會讓她排斥夫妻之禮?想起剛剛她眼里出現的那種決絕的目光,心中禁不住一抖,她受到了怎麼樣的傷害?會讓她這樣難以釋懷,會讓她寧願赴死?無眠,心中盤亙著許多的疑問,了無睡意。

看著他寬厚的背,她感到一種踏實,有這背做依靠,她是不是將不會再被傷害?從不敢期盼的幸福就在眼前,雖然不是給她的,她卻依然唾手可得。輕輕地躺在他的身後,撫著那樣桃木符,看著他的背漸漸地睡去。

平和均勻的呼吸聲在他的耳邊響起,她睡了?她真的變了,從前的鳳喬雖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可是,她的心思很重,若是有著心事斷不會這樣輕易地放下了,記得一次被先生罵不用功,她哭得險些背過氣去,一天下來只喝了幾口水,第二天眼楮也還是紅紅的,那先生怕得再不敢教了。心思這樣重的鳳喬,若是受了極大的委屈怎麼會這樣輕易地就入睡了?

晨光里徐承儒醒來,映入眼的滿是紅色,紅色的床幔,紅色的喜字,微微地笑,他成親了,他娶了鳳喬,今天開始他又是有家的人了。轉過頭卻不見身旁的人,這樣一大早,她去哪了?霍地坐起,左右尋視,沒有,她不在房里。

匆匆地下床拉開房門,撲面而來的是粥的清香,然後看到了他尋著的面容,這個素面女子是鳳喬?這個布衣女子是鳳喬?這個將頭發在腦後綰成發髻的女子是鳳喬?那個吟詩作畫鳳喬?那個歌唱彈琴的鳳喬?鳳喬,在他的心中是一個充滿了才氣的女子,是一個不事家務的嬌弱女子,是一個……天,他才發現他從未曾想過與她成親後的生活。

「承儒,水已經打好了,你先洗漱吧。」

看看牆角已經打滿水的盆,看看桌上的清粥和小菜,他才真的有了成家的感知。

伸出未傷的那只手,還未觸到水,就听得她來到身邊,「承儒,我……你先坐下,我為你擦吧,你的手沾了水不好。」

看著她有些歉疚的表情,他坐了下來,手上還有些痛,但不很嚴重了,可他還是坐了下來,因為不想她的心中不安。

輕輕地擦拭著他的面孔,飽滿的額,濃重的眉,直挺的鼻,有稜角的下頜,他不俊美,可是他全身都散發出一種安定的氣息。

如果可以,她願意一輩子為他打水做飯,為他洗衣縫補,願意……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臉上一陣發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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