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英對他笑,走近了以後才發現,綺英的嘴唇上淨是干裂,臉頰黯淡無光,看來她真的生病了。
只是她生的是什麼病呢?
會問,確實是出于關心,縱使不愛了,還是把她當成是個很好的朋友,擔心她的狀況,關心她的一切。
「烈宇,好久不見了。」綺英還是一如往常的大方,仿佛尷尬的只有他,她倒是處之泰然。
「好久不見。」
看著他全身上下,一身西裝筆挺,一如她想像中的英俊挺拔,範綺英努力壓下心中的疼痛,努力告訴自己,他們已經分手了。「織雪好嗎?」
點點頭,「她很好。」縱使不知道她問織雪的用意,但既然人家都開口問了,總不好拒絕回答。
「……她的腳有好一點嗎?」
很是訝異,「你也知道了?」
點點頭,事實上,她住在這間醫院有一段時間了,自然也認識了李富美。
餅去在大學時代,她常跟著烈宇出席他跟幾個好朋友的聚會,自然也就認識單文齊的女友李富美,也就听她說了關于織雪的事。
說真的……她好羨慕富美,能夠擁有健康的身體,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這是人世問最大的車福了。
「織雪會變成這樣,都是我害的啊!」綺英嘆口氣,若非她,織雪不用在受了傷的情況下上台演出。
對于織雪,她縱有埋怨,也是關心大于埋怨。
斑烈宇嘆氣,「跟你無關,是我的錯,當時是我拜托織雪上台的,她會受傷都是因為我。」
幸好他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向織雪表達歉意、表達愛意,訴說內心真正的情感,而且不會再逃避。
織雪是他最愛的女人,此生他不願再錯過、再放手;至于綺英,則成為他的歉疚成為他的遺憾,他願意窮盡一切,散盡家產來彌補她,但就是無法再愛她了。
如果此生注定要對不起誰,那至少他不願意對不起織雪;如果此生注定要有遺憾,那至少他不願意讓織雪成為遺憾。
「你們過得好嗎?」綺英關心問著。
「很好!織雪開始接受我了,希望有一天,她可以原諒我當初做的蠢事。」高烈宇笑說著。
「那我呢?」她失神說著。
「你……」
範綺英趕緊收拾起情緒,笑看著他,「我是說,你什麼時候可以原諒我曾經對你做的一切?」
「你做了什麼?」
「為了出國,為了追尋自己的夢想,偷偷把孩子拿掉,甚至跟你分手。」她悠悠的說著。
雖說人生不能回頭,但是這件事卻是她心中最大的遺憾。
回國後,她確實功成名就,拿到學位,進入家族企業擔任重要職務,年薪百萬千萬都不是問題,可是她常常想起那個被她拿掉無緣的孩子,想起分手那天,烈宇臉上憤恨、痛苦的表情。
她覺得她的人生在許多決定上,都充滿了遺憾。
可是就算回頭了,重新開始了,她會做出不一樣的選擇嗎?
答案是不會,因為範綺英就是範綺英,她可能真的是個很狠的女人,為了希望、為了前途,可以犧牲掉許多事情,包括感情。
可是現在的她,確實也很後悔,失去烈宇,失去此生中最認真的一段情感,都是她的錯,怨不得別人。
斑烈宇又是嘆息,「都過去了,不要再去想了。」
「烈宇。」她情不自禁握住他的手,「如果當初我沒有把孩子拿掉,沒有為了出國選擇跟你分手,我們會不會變成今天這樣?」
斑烈宇心意堅決,可是還是感到一陣鼻酸,他跟綺英經過這麼久的感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命運的捉弄真的太難以捉模。
可是他感謝命運讓他遇見織雪,讓他認識這樣的女人、愛上這樣的女人,遇見她,干枯的生命彷若尋得一口活泉,讓他願意此生賴著再也不走。
「老實說,我不知道。」高烈宇堅定看著她,雖然沒有月兌開她的手,但眼神里清澈如水,沒有一絲雜質,「我只知道,走過了,就不能回頭了。或許這樣的我,很殘忍……」
「不!你不殘忍,殘忍的是我。」綺英眼眶泛淚,但嘴角仍揚起笑容,「那天我打電話給你,跟你說我又把孩子拿掉時,要跟你分手時,你是不是本來就打算跟我提分手?」
他點頭,沒有一絲猶豫。
「看來我比較幸運,至少是我開的口,不是我被拋棄了。」
「你要這樣想也好,就當作是我被拋棄吧!」
兩人相視微笑,一種全新的情感在彼此間滋生醞釀,那是屬于朋友的情感。歷經多年,終于在這一刻變得純粹,變得不再復雜。
斑烈宇很自然的把範綺英當成朋友,而範綺英也只能努力學著把高烈宇當成朋友。
「綺英,你到底生了什麼病?你剛剛說這段時間你都在住院,到底是什麼病,這麼嚴重?」
範綺英淡淡笑著,那樣的笑容放在如此黯淡無光的臉上,顯得有些刺眼,「我得了血癌,幸好是初期。」
斑烈宇像是被雷打到一樣,整個人完全不敢相信!
雖然不愛她了,可是也不願意見到她面臨這樣的遭遇,這樣太不公平了,對她太殘忍了。
腦袋一轉,「你就是因為這樣,才把孩子拿掉的嗎?」
點點頭,「我本來想帶著孩子,離開你,至少留個紀念。可是我到醫院做產檢的時候,醫生說我血液有問題,再深入檢查,這才發現得了血癌,因為要做化療,這個孩子注定不能留。」
「老天!怎麼會發生這種事……」他驚呼。
「這樣也好,留著孩子,以後如果我又交了別的男朋友怎麼辦?這孩子是個拖油瓶啊!」
她說著笑,但高烈宇知道她很心痛,從她眼眶里愈積愈多的淚水中可以看出來;而自己也心痛,畢竟是自己的孩子,沒有見面的機會就消失了,怎麼可能不難過。
但是綺英做得對,接受過化療後,孩子就無法健康成長;但不接受化療,則無法治愈疾病,兩害相權,自然先保護母親。
「綺英,你不要想太多,你做的是正確的。」
「但願如此……我已經看開了,親手拿掉兩個孩子,也許孩子很恨我,最多……就是拿我這條命去賠他們。」
他听得心痛,「不要這樣說,綺英,有任何機會都不要放棄,只是初期,一切還大有可為。」
「我知道,我是何許人,怎麼可能這麼快就認輸?」
「還有,有任何我幫得上忙的地方,你告訴我,我一定會做到。」高烈宇向她保證。這是他唯一能為她做的事情……「那你就回到我身邊?」皺眉,「綺英?」
「開玩笑的。」
「一點都不好笑。」
範綺英壓抑住胸口與心中的疼痛,勉強站立,但她的頭開始暈眩,她想坐回輪椅,可是腳有點站不穩。
「綺英,你怎麼了?」
「沒事……」
才說完沒事,腳立刻癱軟,整個人正準備往地上癱時,高烈宇出于本能伸出手抱住了她,將她安置在自己懷里。「綺英,你沒事吧?」
「我……」
「烈宇……」
一旁傳來一聲很輕、很柔的聲音,高烈宇與範綺英都被聲音吸引過去,往發聲處一看,是方織雪……
「織雪……」
看著眼前兩人相擁的畫面,方織雪腦袋像是閃過驚天轟雷,嗡嗡作響,無法思考,但眼楮反應最快,已經在瞬間積滿淚水。
她捂著嘴,轉身就跑!
斑烈宇心急大喊,「織雪,該死!不要走!」可是他無法放開懷里身體不適的綺英。
反而是範綺英氣憤大叫,「烈宇,還不快去追?」
「可是你……」
「我沒事,你快去追。」月兌離他懷抱,忘記那強健胸膛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