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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州招親狀 第15頁

作者︰樂琳瑯

唯一令她擔憂的是,情夢會不會始終保存這枚令符,不丟棄它呢?

「這令符你拿去以後,得小心保管,萬萬不能讓它落入旁人手中啊!」她叮嚀道。

細心的情夢听出了她話中的隱憂,忙收斂笑容,神色堅定地承諾︰「姐姐放心。令在人在,令失人亡!」

听得這句承諾,念搖神情微震。不曾想,眼前這位笑容婉約的人兒,竟會有這般堅韌的心!或許,這回她的決定是對的,「他」需要的正是一個內心堅強的女子,可以扶「他」站起來的女子!這一點,她做不到,她的多愁善感、她的眼淚,只會擾了「他」的心,令「他」更覺痛苦。

念搖猛地持起那杯已冷的苦茶,一飲而盡,毅然背過身不去看那張令她傷心、也令她欣慰的婉約笑靨,冷聲下了逐客令︰「把畫留下,你走吧!」

情夢猶豫一下,「小妹以後還能再見到姐姐嗎?」

念搖用牙使勁咬住發顫的唇,挺直了背,不再搭理她。

看著那僵直的背影透了幾分決絕,情夢不吭聲了。她默默起身離開船艙,走到甲板上,擦過萬俟無知的身側時,听到萬俟無知輕聲對她說了句︰「別掛心她!往後有我守著她呢!」

他把聖劍令交到念搖手上時,她向他承諾了︰這輩子,她願隨了他!

等了十年,他終于等到這句話了呵!

情夢微微頷首,道一聲「保重」,順著踏板上了岸,漸漸走遠。

情夢走後,念搖也走到了甲板上,靜靜地站著,似乎在等待什麼。

萬俟無知滿月復疑惑地順著她視線所指的方位望去,忽然看到一人從一棵柳樹後頭轉出身來,慢吞吞地踏上甲板,站到了念搖面前。

念搖深深地凝望面前的人兒,想把他的模樣銘記到心坎里,深深地藏起來。

見她不言不語地望著他,那人蹙眉問︰「為什麼?」

念搖幽幽嘆道︰「你說我從不曾懂你,那是因為你從不曾讓我懂你,也從不曾把我放進你的心里。十年了,我爭了十年,爭不到你的心,十年里,這份情擾了你,也累了我,該是放手的時候了。」

她伸手輕輕踫觸他的臉頰,這曾是一張令無數人痴狂的容顏呵!如今,他卻刻意把骯髒的泥巴涂抹在臉上,用人人唾棄的污泥埋葬了絕代風華。如今這個意志消沉的人兒,令她心痛欲絕!

她淒然笑道︰「你說你往後都是這個樣子了,這話兒讓我痛心!這個樣子的你不是真正的你!人活著,就不能沒了自我。我都能放下這十年的情感,你為何不試著解開心中的枷鎖,找回自我呢?」

他怔怔地望著她,突然醒悟︰其實他也不曾懂她的心,不曾試著正視她的這份情。為何,人總是在失去某樣事物時,才發現它其實是有著獨一無二的意義的!

淒婉的笑,含淚的眸,這縴弱的人兒呵,是那麼執著地守著心中一份最真的情感整整十年!

他呆呆地望著她,心中突然一痛,唇角涌出縷縷殷紅的血。她見了,再也忍不住地嗚咽一聲,張開雙臂猛地抱住他,吻去他唇邊的血,泣道︰「答應我,往後少喝些酒好嗎?好嗎……」

他眼眶微紅,再也狠不下心去拒絕這份真誠無私的關懷,終于點了頭,抬手幫她擦去淚水,「往後,別再哭了。」語聲是微顫的沙啞。

他給不了她所想要的幸福,愛與不愛,總是不能勉強的。他只盼,她能忘了他,不再為他傷心落淚。

她吸了吸鼻子,眼楮紅紅的,鼻子也紅紅的,卻笑開了,「我把聖劍令給了情夢,她向我承諾‘令在人在,令失人亡’。她這麼說,我就寬心了。」

他沉默片刻,長嘆,「雁影,我的心是殘缺的,裝不下這麼一個好姑娘。」

話落,他默默轉身,走了。是追著情夢去的。

念搖知道,令在誰身上,他就會追著誰去。幫持令者達成一個心願,取回聖劍令,這是他唯一一樁未了的心願。

情夢的心願是什麼?他不知道。

能否順利地取回聖劍令?他也不知道。

自己以後將要面對什麼?他更不知道。

前途茫茫……

看他走遠了,念搖伸手推了推已成木偶狀的萬俟無知。

經她這麼一推,萬俟無知猛地醒過神,火燒似的蹦了起來,指著遠去的那個背影,吃吃道︰「雁影,他他他是……」

「噓。」念搖豎起食指點在他的唇上,笑道,「知哥哥,帶我離開這兒,好嗎?

萬俟無知痴望著她的笑臉,愣愣地點頭。

她把船篙塞到他手里,回到船內,抱起了琵琶。

悠悠琵琶聲中,金色畫舫漸去漸遠……

第5章(1)

從念搖那里意外收獲了一件無價之寶,情夢心里那個高興勁呵,一路上合不攏嘴,直笑到揚州城內。

走在大街上,她看著每一位路人、每一張臉都分外可親,連人家屋檐斜垂的半塊碎瓦,她都瞅著很是好看,那喜悅的心情就像毛娃兒討著生平第一粒糖果,含在嘴里直甜到了心窩窩。

曾經號令了無數武林人士的聖劍令呵,此刻就在她身上!

假如是在六年前,她持有這枚令符,就可以親眼目睹「不敗神話」的風采。

六年前,葉飄搖正值雙十年華,她卻只是個十二歲的小女娃,如若真在那時,兩人見了面,他會不會只模模她的頭,然後夸她一句「小妹妹好乖」之類的話?

想到這里,情夢「撲哧」笑出了聲。

見她一個人在大街上走得好好的,突然冒出「哧哧」一陣笑,路人都瞪大了眼,像看怪物一樣打量著她。

接收到行人怪異的目光,她忙收了笑,裝得沒事兒似的逛到一處賣簪花的攤子前,順手就撈起一面銅鏡照照自個兒的臉,果然是滿面春風,喜上眉梢呵。

賣簪花的小泵娘見這「書生」捧著鏡子喜滋滋地笑,她打一寒顫,結結巴巴地問︰「公、公子,您要買簪花?」

看到小泵娘一臉見了鬼似的模樣,情夢這才記起自個兒是變了裝的,一個儒雅書生捧著鏡子發痴,成何體統?她忙把鏡子掛回人家的攤架上。

罷把這面銅鏡往上掛,她卻在鏡中看到一個身影︰頭發蓬亂、衣衫襤褸、走起路來還半垂著頭,不正是那個臭酒鬼嗎?

她霍地轉身,那酒鬼果然就在離她十步之遙的地方站著。

看到他,她的腦海里不禁回憶起今早沖他丟鞋的一幕,臉上的笑容僵凝了一下,忙裝作沒看見他似的一轉身,邁開腳步急走一陣,忽又停下來回眸望去,見那酒鬼仍陰魂不散地尾隨于後,她又加快步伐往前走,那酒鬼仍緊跟著她。

她走得快時,他也走得快。

她放緩了腳步,他就慢吞吞地跟著。

這樣走了一段路,她突然停下腳步,拿眼直直地瞅著他。

見她停下來了,他也沒再上前,仍與她隔了十步之遙的距離站著。

眉梢兒微挑,她邁開腳步沖他直直走了過去,在他面前站定,不溫不火地問︰「跟著我做什麼?」

他卻低頭看著她的足尖,不吭聲。

見他這樣兒,她反倒笑了,「看你這麼大個人,說句話還覺害臊麼?」

听這調侃人的話,他眉也不皺一下,兩眼仍盯著她的足尖,慢吞吞地從袖子里掏出那只今早被她當暗器亂扔的繡花鞋,默默地遞還給她。

情夢看看塞回手中的那只繡花鞋,再瞅瞅他那雙蒼白的手,她的目光柔和了許多。把鞋子與今早買的一雙淺黃色繡花鞋包在一起,她笑著問︰「你還忘了還我一樣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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