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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南飛 第24頁

作者︰楠漁

京城長慶宮

「臨月,你居然膽敢向母妃提起柳雁非,你昏頭了嗎?」寢宮內,朱常洛一臉狂怒,暴跳如雷。

「親愛的‘皇兄’,」臨月冷冰冰地開口,是從未有過的倔強,「那個被你稱作柳雁非的女子,如果我沒有記錯,應該是你的親妹妹!」

「大膽!」朱常洛氣急敗壞地摔出手中的酒杯,「當啷」一聲在她身邊跌落成無數碎片。

「‘皇兄’,」臨月依然氣定神閑,「母妃也只不過知道了她應該知道的事。」

「什麼叫‘她應該知道的事’?你說,你到底跟母妃透露了多少?」朱常洛失去了往日的冷靜,焦躁地在房中來回踱步。

「不多,只是讓她知道柳雁非是她尋找了十年的真公主,讓她知道當年派人殺掉我父母的人是她才十五歲的皇兒,讓她知道現在你居然想要……」

「放肆!」朱常洛一臉煞白,上前狠狠地給了她一個耳光,「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

「‘皇兄’!」臨月從地上慢慢地坐起來,伸手擦掉嘴角的血跡,滿臉不羈地冷笑,不無諷刺地叫道,「到這個時候,你還要騙我嗎?我柳家全家上下幾十口人命,你還要對我說那是慘死在鄭國泰手上的?」

「臨月……」朱常洛呆住了,緩緩跪倒在她身邊,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撫她的臉。

「朱常洛,」臨月的眼里充滿了淚水,是悲傷也是無奈,「也只有現在,你才會這樣溫柔地待我,是擔心我會向皇上捅出這個天大的秘密嗎?」

「臨月你听我說……」朱常洛緊緊擁她人懷,一向陰郁的眸子里閃過一絲溫情。

「不,你什麼都別說,讓我說!」臨月伏在他肩頭,閉上眼楮不再看他。

「我不會說,我什麼也不會同皇上說。連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朱常洛,為了你我居然連鄭妃娘娘都可以背叛,居然連自己的終身大事都听之任之,我甚至連父母的死都可以忘記……還記得我和鄧如維大婚的那一夜嗎?鄭妃娘娘要刀疤六擄走柳雁非,是我叫他先將她們禁在後花園的,也是我最後開門放走了她們,而我雖然遵從朱常洵的吩咐,讓刀疤六殺了鄧如維,卻違背他的意思,將柳雁非引來和你相認,甚至還讓刀疤六撒下彌天大謊勸她南下為你除掉察赫哲……」

「刀疤六,他對你還真是情深意重……」朱常洛長長地嘆了口氣。

「是啊,」臨月苦笑,晶瑩的淚從眼角滑落,「也只有他才真心待我,我這樣的女人,還想奢求怎樣的感情呢?」

朱常洛輕撫著她的長發,幽幽嘆息道︰「臨月,我不能,不能拋下大明的江山不顧,何況在父皇眼中,我們是嫡親兄妹啊!」

「不要說什麼大明江山,也不要說什麼嫡親兄妹!」臨月深深地看他,滿臉淚痕,是徹底地了悟,「你愛的,從來都只有權勢地位,從來都只有金鑾殿上的寶座,我是誰?一顆棋子!柳雁非是誰?另一顆棋子!所有的人,只不過是你玩弄的對象罷了。」

「臨月……我對你,是動了真感情的……」

被了,這樣就夠了!還能奢求些什麼呢?眼前這個表情陰郁,語氣誠懇的男人,他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長子呀,她的一生,只是他手中的一個悲劇,忘了滅門之恨,忘了真正的自己,原來,就只為了這樣一句真假難辨的話!

淚,一直不停地滑落,像是糾結不斷的命運,也像是不能宣之于口的愛情。

「那麼現在,什麼都不要再問了,要了我,即使像對呂香香那樣,也要了我!」

置身在他的臂彎中,瘋狂索取著瞬間的溫柔。

長慶宮十三年的痴怨纏綿,終化作一句縈繞在心底的承諾。

即使是欺騙,你也騙到了我永遠的——守口如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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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福宮常年被濃郁的藥香包圍著,王恭妃的身體自從萬歷十四年隆冬的那場大雪以來,就一直不太好。連太醫都診斷不出源由的怪病纏纏綿綿拖了十幾年,雖然沒有性命之憂,卻成了恭妃娘娘心頭的隱痛,每每想起,就隱隱作痛。

前幾天臨月突然提到十三年前的那樁舊事,讓她心涼肉跳。

她沒有想到這個假公主居然是鄭貴妃的人,更沒想到她不僅知道當年永福宮中偷天換日的秘密,甚至還說她柳家上下一夕之間慘遭滅口,是洛兒在幕後指使。

她不信,那時的洛兒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孩子,哪里知道宮廷險惡,哪里懂得耍弄陰謀。所以她問了,以置疑的口吻,卻得到讓她心寒的答案。

洛兒不僅沒有否認當年犯下的滔天大罪,居然還跟她說,她那可憐的女兒臨月,不,是柳雁非,至今尚在人間。

多不可思議的事,她一直以為這一生都會活在失去女兒的痛苦和自責中,誰知老天還給了她贖罪的機會。

可是,沒等到她說出想接雁非回宮的念頭,洛兒就告訴她,她已經南下去刺殺察赫哲了。

他怎麼能讓自己的親妹妹去做這種事——察赫哲難道注定要和大明的公主牽扯不清嗎?先是臨月和親和大婚的事,後來又是雁非南下——他這個做哥哥的,永遠都只是部署著一顆又一顆棋子,即使那是他的親妹妹。

她猶記得洛兒說話時臉上陰冷殘酷的表情,陌生得讓她這個做母親的陡然驚覺,她忽略了這個孩子太久,久到看不清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麼,久到只能見到他滿身的暴戾和詭譎之氣。

她不明白為什麼他要殺掉柳大人全家,難道讓雁非保留一個安全長大的巢穴不好嗎?他明知道宮中的這個臨月是柳大人的千金,居然還要做出這種親者痛仇者快的事。

她也不明白他和臨月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她這個當娘的,竟然讓一雙兒女在她眼皮底下產生感情,即使不是親兄妹,在外人眼中,也是之罪啊!

皇上已經對鄧如維暴斃的事產生了懷疑,單是鄭貴妃在枕邊隨便挑撥一句,都夠掀了永福宮的底,更何況雁非尚在人間。她的女兒,那個曾偎依在她懷中撒嬌的可愛的孩子,她多麼想再看她一眼,多麼想再听她用軟軟的聲音叫她一聲「母妃」啊!

當年是她太狠心,只因朱常洵降生時出現在永福宮上空的與紅光極不協調的黑霧,只是因為一場突如其來讓太醫們束手無策的怪病,說得更徹底一點,是因為大師的那番話,讓她心生恐懼,為了洛兒的皇位,為了自己的將來,她犧牲了未滿五歲的女兒,換來今天的滿心悔恨。

不管怎樣,她再也不願忍受骨肉分離的煎熬,等雁非從南方平安回來,她一定要接她入宮,好好盡一個做母親的責任,彌補她這些年所受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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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一路上從不走官道,每天都是白天落腳偏僻的客棧,晚上披星戴月地趕路。雁非越來越覺得他們的行蹤神秘,好像要故意避開什麼人似的。

皇兄的手下都是訓練有素的死士,從不多話,除非萬不得已決不開口同她和卉兒說話,她也沒有任何想開口說話的,一顆心仿佛死在揚州城。

車駛進京城,她和卉兒並沒有立刻被接進宮,而是安置在靠近皇宮的胡同里,皇兄為她們布置了一間看起來舒適溫馨的小宅院,有兩個又聾又啞的老宮女負責雜務。

雁非好像與世隔絕了般,每天只是呆在房間里發呆,翻看那本名冊上面的字跡,回憶揚州城里那段迷夢般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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