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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留人醉 第25頁

作者︰桑果

她就算蹙眉凝神都是這般楚楚動人。莫昔童在一旁不動聲色地注視著她的美,同樣沒有放過她輕擰的柳眉。

「放心吧。他已經得勝回朝了。」算準了她揪心的原因,心下卻沒有太多的不悅。

他竟然輕易猜中了自己的心思?李從穎詫異地望著莫昔童。這個大大咧咧、毛手毛腳的將軍,為什麼越是與他接近,越是覺得他並非表面那般簡單。近一個月的接觸下來,李從穎隱隱覺得,越是往北走,莫昔童那骨子里透出的銳利、精明就越顯鋒芒。難道過去的一切都只是假象?眼前這個他才越來越近與真實的莫昔童?

「我們現在在哪里?」天高地闊,偶爾甚至可以听見鷹叫劃空而過。他們已經越來越接近北面。

「霸州。」莫昔童微笑著給出答案。總算,已經到了霸州了。

「果然是霸州。」空氣中仍有消散後未完全化去的硝煙味。

李從穎從斷壁殘垣中不難測出這里不久前有過激烈戰事。原先她認定莫昔童是帶自己去霸州,去與趙光義會合。可是,在莫昔童已經得知趙光義回朝的情況下,她猜不透莫昔童為什麼還要將自己帶來霸州?

他笑對她眼中的疑惑,「再耐心前行兩天,你會得到你要的答案。」

「再前行?那不是遼境了嗎?」莫昔童是瘋了嗎?他身為宋國將軍,又是欽命要犯,這樣的身份如何去得了遼國?

「難道我們還有其他選擇嗎?」莫昔童笑著揮鞭,策上李從穎胯下的白色駿馬。

也是。天地之大,卻已經沒有她可以選擇的余地了。宋國已是不能待了,西夏斷然是不會為了自己和莫昔童而與宋皇起沖突的,吐蕃別說是再調頭前往難度堪大,就算是到了吐蕃,各部落之間的連年內戰也實在不是安身立命的適合之地。遼國,是唯一的選擇。

趙光義勒馬查看著地上深淺不依的兩排蹄印。

「莫昔童究竟意欲何為?」深深皺起眉頭。昔童竟然帶著從穎直奔幽州而去。難道他想入契丹?自己不久前才剛剛以少勝多,殺得耶律謹德潰不成軍。此時的幽州定是草木皆兵。他一個堂堂宋國將軍,如何能平安混入敵國。若是契丹如此容易打入,那宋國哪里還需時時防備,早就發兵移平契丹了。他單逞匹夫之勇倒也算了,可他身邊還帶著一個人。

「荒唐!」鐵拳重重錘向身旁的那棵參天白楊。樹葉如翠雨般落英繽紛。他趙光義從來就是個不相信天命的人。天命?陳橋兵變之後,他就相信,人定勝天。布衣出生的自己不是照樣成為了天子的皇弟,身享至高的皇權嗎?天意,就是強者的意志。任憑造化如何弄人,他也不會坐以待斃!

將金釵自懷中掏出,細細摩挲著。他早將自己的生生世世與她結在一起了。她是他掌中殷紅的流年,如何曲曲折折都休想逃開。

「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都不會放手。」豹眸微眯著,迎著陽光,望向那無垠的、充滿了危險與希望的陌生禁土。

李從穎設想太多到遼國以後可能會發生的事,卻單單沒有想到自己會作為貴賓入住到耶律謹德的王府。

想她當初在金陵,為了掩飾自己的獨特身份,連七皇兄李從善的王府也未曾親臨過。沒想到自己出了金陵,宋、遼兩國都是還未來得及細細游賞,就直接被送入了王府好生照顧起來。

莫昔童到底與耶律謹德是何關系?為什麼他一進遼國,便會被幾個契丹武士迎入王府內。而且自那幾個武士的表情來看,對莫昔童還是尊敬有加的。別說他現在將軍的頭餃如懸在空中般,就算他仍是將軍,那對遼兵而言也是敵國的將軍,何來尊重恭迎的道理?再反觀莫昔童,更是一副受之無愧的坦然。這團團迷霧在眼前越來越濃重,蒙得李從穎已看不真切真實究竟為何。

「既來之,則安之吧。」她勸慰自己道。在這里,在這一刻,至少她是安全的。那就讓她好好地睡上一覺吧。六皇嫂的背叛、聖女身份的暴露、連日的餐風露宿。她已是身心俱疲。和衣而睡,很快地便進入了甜美的夢鄉。

「從穎,我總算是找到你了。」低沉而磁性的男音是那樣熟悉。李從穎不敢相信地睜開雙眼。一見到他的樣子,那個在心底百轉千折的名字月兌口而出。他為何會如何憔悴,又為何這般的襤褸落魄?

忽然憶起現在兩人身處的是遼國王府,他絕對不可以在這里逗留。她不由失色地推著他道︰「光義,你快走,快離開這里!」

趙光義卻似乎絲毫未曾意識到自己身處險境,立在原處動也不動,只是那樣溫柔地注視著她,「從穎,我給你的紫玉蟠龍可還在?」

「在,當然在。」她焦急地想讓他快些離開,這都什麼時候了,他還惦記著他那塊紫玉。

「讓我看看。」他不為所動,堅持要她照著自己所說的去做。

李從穎無奈,只得去取貼身帶著的那塊蟠龍玉,卻左找右找也找不到。

「放到哪里去了?」她越找越心慌,難道是在路上不慎遺失了?不會呀。她每到夜晚,只有握著這塊玉才能安心入眠的。究竟到哪里去了?

趙光義原本溫柔的眸因為看到她的六神無主而漸漸變冷變硬。

「你把玉弄丟了?」嘲諷聲充滿了鄙夷。

「我沒有。應該在的。」她的心好亂,為什麼玉會突然不見了?

「你沒有玉,你根本不是從穎。」趙光義高高在上地下了宣判。

「我有玉,我有玉。我是真的,我是真的。」他怎麼可以因為一塊玉就否定了自己,她是真真正正的李從穎呀。玉呢?為什麼玉不見了?

「我的玉,我的玉呢?」她掙扎著,卻似乎怎麼也動不了。

而趙光義則冷冷地站在那里,睥睨著她。

「李姑娘!李姑娘!」

恍惚中,自正上方傳入另一個聲音,急切地呼喊著自己的名字。李從穎抬頭想去看,只覺得眼楮酸澀無比,頭也昏昏沉沉。

「你沒事吧?」李從穎虛弱地睜開眼,見到的是莫昔童那雙盛滿關心的眼。原來……是一場夢。

那紫玉蟠龍呢?連忙將手探入懷中。一觸到那塊帶著溫熱的玉,不禁大大松了口氣。幸好,玉還在原處。

「還好嗎?」莫昔童听丫環說李從穎午睡了,原本想悄悄來看看她是否安好,卻沒料到一進屋,便見她在床上翻來覆去,口中還念念有詞。

「我沒事。」仍沉浸在夢境中的她長長嘆了口氣,尋思著那夢究竟蘊含著何種征兆。無論如何,再也沒有會比夢中發生的一切更難以收拾了。該慶幸,幸好是夢。

「沒事就好。」莫昔童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似乎輕易便懂了她的心事,「晚膳時間快到了。我特命廚子做了一些細致的南方菜點。」

他竟然可以命令王府的廚子!莫昔童到底與耶律謹德之間有著怎樣的關聯?

「莫將軍,你答應過會給我答案的。」

「會的。」他笑起來仍像在宋國時一般,可是卻再也找不回毫無城府的魯莽感。

為什麼每個人都是如此。宋皇表里不一,莫昔童神秘難測,六皇嫂忠奸難辨。她一向自認聰慧,在經歷種種了之後,始知人心根本不是聰慧就能模透的。

晚膳後,她獨自立在草原上仰望著夜色。今晚的月亦如分別前的那晚。忽然好想念他。他是唯一一個坦蕩蕩的人。他所表現的喜便是喜,怒便是怒。原本以為離開後,會漸漸淡忘他的。可是現下,他的種種好卻是越發銘記難忘了。這北國的夜好冷,莫名渴望起那暖暖的胸膛來。眼下卻只能環臂抱緊自己來取暖。她甚至開始後悔了。其實這「後悔」是自踏出晉王府那步起就已種下了。明知會悔,卻不能不離開。出生至今,第一次對自己的身份與責任產生了深深的厭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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