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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情記 第14頁

作者︰塵語

「是,我這就過去。」葉官兒笑著點了點頭應下,再度行了個禮,轉身朝著三爺的園子走去。

輕輕敲了敲書房的門,听到里面低低的回應,葉官兒推開門走進書房。

桌後那人低著頭,不知正在看著什麼,听到有人進來,也只是招了招手,雖然她沒有出聲,但他這個樣子似乎已經知道了進來的是什麼人。

輕輕走到桌前,她垂下眼,看到桌上成堆的文件,依舊並不出聲。

「小葉子,過來。」听到人到了跟前,卻並沒有動靜,他抬起頭,看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垂著眼簾低頭站在桌前,情緒極度低落的氣息彌漫全身。

白雲月見狀,露出略帶些無奈的寵溺笑容,略一欠身,拉住她的手,將她拽到身側,見她雖溫順任他拉著,卻垂著頭躲著他的視線,依舊並不開口。

「見到師傅了?」低下頭,他繼續看著文件,似是無意地隨口問道。

「嗯。」乖乖地立在白雲月身側,葉官兒玩著手指,听到問話,低低地應了一聲。

「師傅還好嗎?」

「好。」見他一直低著頭,口中狀似隨口地閑話家常,她也隨口回應著,目光開始無意識地四處漂移,從他的側臉掃向他手中的文件,又順著他的手指看到桌子,直到掃見一邊的硯已經有些干了,她的目光終于定了下來,伸手挽起衣袖,輕輕幫他研起墨來。

這個人經常這樣,叫她來並不說什麼事情,或者交待她做事,常常只是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話家常。她早已經習慣了他這個樣子,所以也不急著問他叫她來有什麼事。

近幾年,她已經從收拾書房的近身丫頭升級為了貼身丫頭,雖然說是貼身丫頭,但其實大多的事情都是書音在做。

她不上戲,也不練功的時候,最多就是這樣陪著他看書,看文件,就連研墨這種事,都是她後來自己去主動做的,若是她不動,這個人居然會去自己親自研墨,卻並不吩咐她這個丫頭做事。有時她都會忍不住想,難道他真的只是找她來聊天的不成?明明桌上需要處理的文件已經堆積如山了。

「不開心?」看完手中的文件,白雲月抬起頭,看著她安靜的側面只是聲音溫柔地輕輕笑問著。這個孩子從來都是這樣,就像一只天性敏感的小貓,心里不開心也不說,問的話更不會說,越是急著接近她,越會換來她的防備,最好的辦法就是呆在這里,等著她自己主動靠近。

「沒有。」微微側開臉躲開他的目光,葉官兒輕輕抿起唇,心底有些無奈,又有微微的不悅,她什麼也沒有說,甚至他一直低著頭,都沒有看她的臉,卻能清楚知道她的心情並不太好。

師傅常常帶著班子去分館唱,這次走得格外的久,她已經有半年沒見過師傅了,听三爺說他今兒個回應城,她便告了假,去見了見師傅。

第6章(2)

見了師傅很開心,也聊了半天家常,但是臨走前,師傅的一句話卻完全打亂了她的心。

師傅說︰「葉官兒啊,你已經十八了。」

是啊,她已經十八歲了呢。時間過得極快,當年她在白家戲館初登台似乎還是昨天的事情。

那一天,她唱得極好,連她自己也沒有想到,這麼久沒有練功練唱,她居然可以唱得這樣好,每一句唱詞,每一個動作,完全想也不用想,自然流暢地從她的身體里泉涌而出,那一天,她一炮而紅。

就像三爺當日所說,她是白家的丫頭,下了戲三爺依舊帶她回了白家,她不知三爺是如何同別人解釋的,但那天的事白家沒有一個人指責過她,而且還允許她以白家丫頭的身份一次又一次地登台。所有的人待她如同往日,她雖然犯了這樣大的忌諱,但是在白家,她的身份似乎只是那個單純的葉丫頭。

就這樣,她一唱就是四年,從十四唱到了十八。有時在應城總館唱,有時又跟著三爺到分館唱,這個人一直沒有阻止過她繼續唱下去,雖然每年只有幾場,但卻已經讓她足夠滿足了。雖然她從來不敢親口要求,這個人卻總神奇地知道她的底限,她是不是又忍不住了?她是不是又想唱戲了?每次都會在她覺得忍不住開口請求之前安排她去唱一場,甚至親自陪著她去唱每一場。

第一年,師傅對于她上台十分的不開心,後來見她依舊安穩地呆在白家,沒有受到一點委屈,沒有走露一點風聲,便也不再說什麼了。

而今天師傅突然冒出來的話她心里明白是什麼意思。

她已經十八歲了,尋常人家的女兒當是出嫁的年齡了,她本就已經不是班中人了,頂著白家丫頭的身份這樣唱下去不是辦法。

听到沙沙的紙聲,她轉過頭,看到他又繼續翻看文件,並未追問,心中松了一口氣。

若是這個人,會是怎麼想呢?

這個人對于她今後想要繼續唱戲是如何想的呢?

她從來沒有問過他的想法,初時是不敢問,後來便漸漸忘記了,當初他怎麼會允她上台呢?那是大失德的行為,他卻輕描淡寫,任由她唱個高興。而如今,面對這個世俗人都躲不過的問題他又會如何說呢?

她想要知道他的想法,卻又怕知道他的想法。

呆在他身邊讓她很安心,他從來不逼她任何事,對她的態度十分放縱,她一心只在戲中,甚至常常因為練功而忘記了還有這個主人,但他卻一直放縱著她,任由她做個領著貼身丫頭名頭,卻大半時間都在練戲功的失職丫頭,他總是讓她莫名地安心,似乎只要有他在,她什麼都可以做,什麼都不用擔心。

外人說他是敗家子,下人說他是好主人,家人說他是好兄弟,這個人有太多的面,她跟在他的身後,看著他表現出來的不同模樣,心里有些茫然他不時地轉變著表情,又有些開心又見到了他不同的面貌。

靜靜看著他認真地批閱文件的側臉,她腦中一片混亂,不由輕輕地嘆了口氣。

听到她的嘆氣聲,他猛地抬起頭,正好與她幽幽的目光對了個正著,看到她眼中的低落,他的心微微揪了一下。

這個孩子他最清楚,如果不是十分為難,她不會有這樣的表情。

青玄師傅到底和她說了什麼?居然讓這個孩子露出了這樣的表情?!

他放下文件,伸手拉她坐在身側,見她別扭地轉開臉不看他,只是憐惜地輕輕順了順她的頭發,並沒有強迫她轉過臉來,如果她不想說,他是什麼也問不出來的。

大家都道她性子溫順乖巧懂事,他卻從一開始就直覺地認為她是貓兒性,無論外表如何溫順,個性都是高傲倔強的,甚至是任性的,但又被她自己無意識地壓抑了起來,大多時候都是漫不經心的,除了戲,對什麼事都不放在心上,只有在不經意間才會突然冒出來一點點端倪。

在他的心中原本的她,也許就應是像台上的她一樣,不一定是美麗絕倫,但絕對鮮活可愛。他這些年來,一直希望她能過得開心,至少有一點也好,可以在生活中也表現出一點她台上鮮明的生命光彩。

所以極力地縱容,終于漸漸地有了些成效,如今這個孩子在他面前至少會任性了,雖然只是一點點,但是看著她執意偏著的頭不肯理人,他反而更開心一點,他不要她一味地低眉順目。

看著她倔強的側臉,微微抿著的唇,雖然她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但在他眼中卻有著明顯的掙扎,看來又是關于唱戲的事兒了,這個孩子這麼多年來,也只會為這一項與她的師傅爭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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