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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雲見桑青 第24頁

作者︰秋飛花

「難道你不怕,她也有野心?」張翼搖搖頭,呵呵笑道,「如果她也有奪取至尊的野心,到時候你將如何自處呢?」

「不會。同樣的夢想,對于屈雲青和孩兒來說是夢想,而對于屈雲桑這樣平凡女子來說,那就只能是一個空想而已。」易軫答道。

要實現那樣的夢想,他的背後有張翼,有整個琴國。而屈雲青的背後也有竹國的力量在支撐。可是雲桑,她沒有任何的依持。一直以來,她只是單純地不想看到打仗?她想找到莊子休口中的「太乙之門」,兵不刃血地去成就她的夢想,本來就是荒謬的!

「那樣就好!好在這個昏聵的竹王已經被鄭袖說服,琴竹結盟的協議一旦達成了。她更不會對你的要求有任何的提防。」張翼雙眼眯成了一條細小的縫,但那細縫中仍然射一出凌厲的光。

「不錯,義父您使琴任務已經順利完成了。等孩兒那件事辦成了,就可以返琴與你共謀大計。」眼看離成功又進了一步,易軫笑了,但他隨即又惶惑起來。因為他知道,一旦那件事成了之後,他和雲桑能無風無浪相聚在一起的日子,就不多了。

這不是戰爭,這是連場的血腥屠殺。

她看到一整隊士兵把另一隊士兵,驅趕到一個數丈寬的土溝里活埋。到處都是尸體,橫七豎八。一面沾滿血污,字號已經破損得看不清的旌旗斜插在一個矮丘上。持旗的人身體已經埋進了泥土,手卻高高地舉起,沒有放下。

「看到什麼了?」處在暗中的女人輕輕地問。

「死人……到處都是死人……」她的聲音顫抖著回答。

「死人以外呢?」那女人又問。

「血、泥,還有一匹馬。」她拼命地搖頭,哭泣道,「只有它是唯一活著的東西。別的,全都死了!為什麼要打仗,我不想看到打仗!」

「唉——」那女人長長地嘆了一聲,幽幽地道,「這就是你想要知道的結局。」

「可是,我不知道他們誰會最終獲勝。」她道。

「有什麼分別嗎?最終都成了死人!」那個女人道。

「哦,不錯。」她點了點頭。贏了戰爭,卻輸掉了性命,這樣算不算贏?

「謝謝你讓我看到那麼多。」雲桑從木床上起來,向張三姑娘施禮,「想不到這里也曾經發生過這麼可怕的事。‘幻靈血咒’,當真是十分神奇。不過以前我跟我的朋友在一起時也遇到過這樣的事,可是他沒有對我進行任何的暗示,一樣能夠令我入夢。並且那個夢,它還會自動地延續,真的很奇怪。」

不知道「喚靈血咒」和「太乙之門」有沒有什麼聯系,如果這就是「太乙之門」的話,那它怎麼能夠把她帶去將來,找到她想要的東西呢?她終于離她要找的東西也越來越近了。

「哦?當時他是不是正在發燒,而你恰好看到了他的眼楮?」張三姑娘問道。

「你怎麼知道?」雲桑大吃一驚。難道她是神仙不成?

「這個很簡單,因為我也試過。」張三姑娘拍拍她的背,笑道,「不用覺得驚奇,因為那個人我認得。他是不是叫張軫?」「啊?難道你們認識嗎?」雲桑又是一驚。如果他們認識,為什麼剛才張軫招呼也不打,就不告而別。

「在這個世上,我是他除了娘親,第二個見到的女人。」那張三姑娘笑道。

第10章(1)

失去主人的戰馬,殘破的旌旗,以及正在消逝的生命。這一切,都是張三姑娘奉她的義兄易軫之命,安排給雲桑的記憶。一直到戰禍消弭,易軫的夢想得以實現的那一天,雲桑依然不能忘記它的慘烈,盡避它的慘烈不及後來的「單陽之戰」的十分之一。

「每一年,我跟我的義兄都會隨著流民的隊伍,從琴國的武關來到竹國,去到我們江氏族人聚集的地方。在路途上,我們都會看到不少竹人的士兵。說是竹國人,可是,我從他們的姓氏與談話中都可以知道,他們也是江氏的族人。那場血戰已經過去了二百八十年。二百八十年後,兵燹下的廢墟完全找不到半點當年的印記。姓江的人依然姓江,盡避他們中有一部分人,依然不能月兌掉賤籍。可是,他們已經完全把自己當作了竹國的人。他們一直為了竹國而戰,為了竹國,他們恨著琴人。因為一直以來,琴國都想對其余六國發動戰爭。」

「這麼說來,他們心中對竹國,對竹王熊氏一族已經沒了仇恨?」雲桑反問道。但想了想,心中便釋然了,「這也難怪。滅國的仇恨雖大,但已經相隔了整整三百年,那些江氏的後人在竹國淪為了賤民,一直過著顛沛流離的日子,掙扎求存已然如此艱難,除了易軫這個世代被‘喚靈血咒’詛咒著的王裔,普通的百姓,又多少人仍能堅持固執地把這樣的恩怨一代代流傳下去呢。」

在郢都外城最污髒與污穢的地方,雲桑也見到了不少因為替竹國與別國作戰而遭致身體殘缺的士兵。她並沒有去問他們當中是否有人姓江,因為她明白他們已經不恨。如果說時隔三百年,他們仍舊對竹國還懷有那麼濃烈的恨意,那又何必替竹國去拼命?

「我義兄,是一個從小生活在戰場廝殺的陰影下的孩子。盡避江後娘娘的那個詛咒,令他每日每夜都身處三百年前戰場的幻想當中,強迫他去記住仇恨。但正因如此,最想擺月兌的人反而是他。」張三姑娘用一種篤定的語氣替易軫辯解道。

「你是想讓我相信他和你的父親,絕對不會再想挑起一次戰爭。讓我相信易軫說的話,替他找回《吳起兵法》。」雲桑笑了。

「當然,我保證!盡避發起戰事的主動權在兩位大王手里。」張三姑娘道,「竹王好安逸享樂,而琴王想要打贏這場仗,沒有那《吳起兵法》的幫助也不那麼容易。」

「明白了。」

如果她把《吳起兵法》交到易軫的手里,那麼將來如果開戰,打贏這場仗的主動權就在他的手里。如果真要那樣的話,他會盡量把傷亡降到最低吧。

「可是他為什麼不直接來告訴我呢?」

「他怕你不相信,他害怕因為之前在武關的那件事,影響到你對他的判斷。」張三姑娘說,「如今我全都對你說了,只不知你信是不信?」

望著遠處的那堆篝火旁邊嬉戲打鬧的女子,易軫突然有種昏眩的感覺。因為雲桑正對著一個人笑,她笑得那麼燦爛,就像是伏牛山上最美的那種花一樣。可惜,對象卻是熊牟,不是他。

不過他心底也十分明白︰在他拿到他想要的東西以前,他都不必去妒忌熊牟這樣的愣小子。因為他的言行雖然傷了她的心,可是她的心還是會不由自主地向著自己。

但當他拿走了那件東西,當她發現他欺騙了她的時候又會怎麼樣呢?她最終會不會選擇和那個愣小子在一起?她會開心嗎?無論如何,他現在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

義父張翼用琴國商于的六百里土地為代價,說服了昏庸的竹王與麒國斷交。竹王為了取信于義父,甚至派了使者去麒國,用最難听的話把麒王大罵了一場。這個蠢貨並不知道,義父那六百里土地,不過是一句空話而已。竹王吃了這麼大一個虧,主動破壞了六國抗琴的聯盟,最後發現被騙,免不了要和琴國開戰。而之前義父提到的那個江國復國的契機,也就藏在這一戰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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