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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車開進慢車道 第5頁

作者︰林雨行

酒吧還沒散場,許多人趴在桌上,埋伏到地上。秦日臻醉眼蒙朧地跑到每一張桌前察看女人的臉,醒著的罵他變態,醉了的拉住他不放或者干脆打他一巴掌。一個酒保實在忍不住了,問︰「你找誰?」

「張……張小弟。」他感到舌頭似乎在滾水中煮過一般,僵硬得不得了。

「那不是。」酒保朝門口一指。

一個男人正竭力把她往外拖,而她抓住門框堅決抵抗。她的衣裙已在兩個相反的作用力下變得歪歪斜斜,這在秦日臻看來極為傷害女性尊嚴。

秦日臻猛地沖上去,在那男人尚未反應過來時向他猛烈襲擊,然後趁他被打翻在地時抓起還要往回走的張小弟就跑,結果她就像一截樹樁,挪不開步子,直挺挺地倒下去。那個男人承機又追了過來,受酒力影響,秦日臻像一頭健壯威猛的西班牙斗牛,下手又狠又準,朝那人劈頭蓋腦掄拳蹬腿,差點兒把他大卸八塊,接著扔下他,像馱化肥似的馱起張小弟,快速跑到外面坐進標致車里。

車子發動起來竄出去時,那個男人氣極敗壞、張牙舞爪地跑上來的樣子在後視鏡里看得清清楚楚,隨著車子的遠去,他很快變小,最終消失。

經過一場搏斗,秦日臻已經很清醒了。他把車停在隱蔽處,放倒座椅,讓張小弟躺著。她緊皺雙眉,好像有說不出的痛苦似的。秦日臻分辯出,此時心里的感覺是隱隱的疼痛。一個柔弱的女孩喝醉酒,本身就是讓人憐憫的事情,何況她是張小弟。

「張小弟。」他輕輕喊她,「你住在哪里?」

仿佛這是歌曲的前奏,她立刻呢喃地唱起來︰「我家住在黃土高坡……」

「不是叫你唱歌,你家在哪里?」

張小弟停下來,一副仔細搜索的模樣。她又開始唱何勇的《鐘鼓樓》︰「我的家,就在二環路的里面……」

秦日臻哭笑不得。再問下去,歌曲便如噴泉一般源源不斷從她嘴里冒出來,從「我想有個家」唱到「不要問我從哪里來」再到「馬不停蹄地尋找」,連「上海那麼大竟沒有我的家」這種老掉牙的歌曲都被她挖了出來。

秦日臻終于放棄從她嘴里問出地址的企圖。

☆☆☆

撞開公寓大門,保安眼瞪得如銅鈴一般,看秦日臻半拖半抱著一個MM走過去,繼而賊笑起來。

把她放在床上,秦日臻發現自己一身都是粘濕的汗水,可現在已不是炎熱的夏天。他正把襯衫從皮帶里拉出來,張小弟忽然滑下床,跌撞著跑出臥室。後來她跪在地上嘔吐的事實表明她是想找衛生間,但環境陌生,她捂著嘴找到廚房里時已經忍不住了。

她劇烈地嘔吐,發酸的冒著腥味的液體如同黃河之水天上來。她似乎在用整個胸腔的力量吐出那些液體,用能夠發出天籟一般歌聲的聲帶表現嘔吐時的撕心裂肺,給人的震撼勝過鬼哭狼嚎。

秦日臻拍著她起伏的背手足無措,翻箱倒櫃,最後終于找到一些APC。他記得高中的校醫有一個傳統,無論你是頭痛還是痛,只要和「痛」字沾邊兒,就打發你去吃APC。現在張小弟的狀況也是一種痛吧,希望APC能在她身上充分發揮作用。

秦日臻回到廚房,狂吐的張小弟已經平靜,歪倒在一邊,呼吸均勻細長。秦日臻給她喂APC,抱她時發現地上只有大片水跡,便知道除了喝酒她起碼有一天時間沒有進食。

他還是沒有放棄想送她回去,可從她身上的大布包翻出的只是BEYOND、ENYA的CD,以及鋼琴曲、薩克斯曲和班得瑞的一些磁帶,並沒有他想要的通訊錄。估計即使有,她也不會把自己的地址、電話認真地寫上去,她一定認為那樣很愚。

他把她手腳從四仰八叉的形態放攏成淑女模樣,然後輕輕坐在床邊。現在自己守候的樣子令他想起舅舅曾經也是這樣哄表妹入睡的。秦日臻為自己的想法啞然失笑,回過神來時看見張小弟的嘴角牽動了一下,他心里也忽然有一點溫和的牽動。

他坐了一會兒便去解決廚房里的污染問題,腐敗酸臭的味道幾乎沒把他燻死。

收拾完一切,他啼笑皆非地發現已經是凌晨兩點了,實在疲倦得不行就直接倒在沙發上睡去。

☆☆☆

「誰能告訴我,哪一種信仰,能夠讓人念念不忘?」

這歌詞不是毫無原因就闖進腦海里的。張小弟坐在露天咖啡吧里,喝便宜的雀巢咖啡,百無聊賴地盯著擁擠的車流時,就又開始了第N次對那個醒在秦日臻家里的早晨進行回想。

陽光只能隱約而微弱地透過質地厚實柔韌的深咖啡色窗簾,為那扇牆壁的陰影打開一個暗桔色的空洞。她舉起手撫模額頭時被夾在指間的一張名片劃了一下。她看著那上面的名字,好像曾經見過,可是她還是不能完整地讀出來。字都不認識,唉,高中白讀了。她嘆口氣,扭過頭看見放在床邊的清水,知道是為她準備的,抓過來便一飲而盡。沒有發現一紙留言,他似乎沒有把她當成初次帶回家中的陌生女人。她在他家里轉了一圈,發現一切都井然有序,無多余物品也不缺乏必需品,並且只有兩種色彩。所有的家具都擺放嚴謹,如整齊劃一的特種精英部隊。

她忽然感到怦然一驚,她的敏感已告訴她,在這個地方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一個男人堅定的存在。她發現其實在這之前,他就把自己的印章開始印在她心里了,就像刻印這些非生命體一樣,只是還沒有這樣深刻。畢竟,她所得的多是酒醒後的印象,醉眼里他是一個光芒四射的男人,總是跟在她後面收拾殘局,而且笑容可掬。她向來都很欣賞這種人。

看到他少年時的照片以後,她難以壓抑洶涌的情緒,這也許是發現人與人之間絲絲入扣的共同處時的歸宿感。這是一個追求理想的男人。照片用褐色相框框起來,他微側身體站立,在烈日下眯起眼楮。說不上是什麼發型,總之絕對稱不上好看,五官也不顯得怎麼出眾。可在那時他就已經有了超越當時年齡與現狀的氣質。他頭發陰影下的眼楮保持著對遠眺姿勢的堅守,插在粗布褲子里的手臂弧度硬朗穩固。照片上的他站在十幾年前用粗糙的小白石裝飾整面樓房外牆的火柴盒形建築前,而照片放在十幾年後絕對小資的白領公寓里。她凝視了相片很久,因為她向來有一種對才子的偏愛,而且他又不是個狂傲分子,想起他來會有清淨平穩的感覺。或者這並不僅僅是欣賞。

一定還有另一種信仰,不然她不會念念不忘。他把她帶到他家里去了!她再想一遍,又為自己耿耿于懷似的?嗦不滿,在今天這個社會,帶女孩回家或者跟男孩回去是那樣屢見不鮮。叉叉的,你那麼想念他,不知道把他弄出來看個夠啊!

☆☆☆

秦日臻正緊盯著電腦里起起伏伏的波動線,忽然手機響了,還是那個聲音︰「爸爸,來電話了!」秦日臻果然心狠手辣,任無辜小女孩叫了八九聲才接,所以第一時間就听到抗議聲︰「拜托您老快一點兒好不好!」

他一下子樂了,「張小弟。」

「不錯啊,一听就听出來了。你現在有沒有時間?」

「現在不行。再等一個多小時就下班了,可以陪你慢慢玩。」

「你怎麼知道我是找你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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