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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妻千千日(下) 第9頁

作者︰綠光

「你是我親爹和義父的朋友,不是該叫叔叔?」祝心璉憋著笑,一臉正經地道。宇文修吸了口氣,再緩緩吐了口氣,「祝心璉,你今晚別想睡了。」

「宇文叔叔……」

「閉嘴!誰是你宇文叔叔!」宇文修被氣得青筋都冒出來了。

祝心璉吃吃笑著,還打算刺激他,卻被封了口,他溫熱的身軀壓了上來,像是裹著怒氣般朝她襲來,舉措卻是極致溫柔。

然而,如他所言,一整晚慢條斯理地蹂躪著,令她到最後連半點聲音都發不出,心里暗暗決定,往後真不能這樣鬧他。

這個人……鬧不得的,太要強了。

隔日清醒時已經接近正午,祝心璉是被風雪的聲響擾醒的。

「外頭風雪很大?」蘭草伺候她洗梳時,她啞聲問著。

蘭草皺起眉,「側妃的聲音……」

「別問。」祝心璉霎時羞紅臉。

蘭草喔了聲,回答她剛剛的問題,「雪是不大,風倒是挺大挺刺骨的。」

祝心璉忖了下再問︰「可知道王爺去哪了?」

「海藍哥說王爺進宮了。」

祝心璉猜想大概是還有什麼問題尚未解決,所以他又進了一次宮……真是的,昨晚都忘了問他進宮後皇上到底是怎樣的態度,也不知道家里的狀況如何。

她思索片刻,用過膳後,確定宇文修一時半刻回不了王府,便讓人套了馬車,帶著蘭草回祝家一趟。

意外的是,當她回到祝家時,祝西臨也不在府里。

「他才剛復職一個月,說不準是要將之前落下的工作補上。」喬氏招待她,領她進了廳堂,雙眼卻不敢看她。

「所以爹復職後,一直都很晚回家?」但昨天他來見爹時,爹早就在家了……

「……也沒有。」盡管如此,喬氏也沒覺得有何不對,只是對她的到來感到不自在。

祝心璉又隨口問︰「祖母呢?」

「她病了,但好多了,只是入冬後,大夫說沾不得風,所以就沒到廳里見側妃。」喬氏始終低垂著眉眼。

祝心璉猜想八成是父親突然入獄或者知曉是祝心瑜干了蠢事才會病了。

「我去探望祖母吧。」

「不用了。」察覺自己拒絕得太急,喬氏趕忙解釋,「這時分她是歇著的,探望她總是會打擾她休憩。」

祝心璉瞅著她,笑了笑道︰「也是。」

看來,捅破她的身世,于他們而言,她就不是祝家人了,也不便去探望祖母她老人家了……雖說這個家里的人與她本就生疏,可是如今更是生疏得叫人渾身不舒服。

得知自己生父是個治水及制作機關巧器的奇才,她也拜讀許多他的手稿,可是對生父其實是沒有印象的,只是崇拜這樣的一個人,惋惜無法從他身上習得更多,而祝西臨對她而言,更像是真正的父親。

沒有父親的家,很陌生。

祝心璉有些坐不住了,想找話題聊卻找不到什麼話題,廳里也不見祝心瑜,八成是她惹了禍被禁足了還是怎地,想了想她還是決定先離開。

「我改日再來。」

她話一出口,蘭草就笑了,迫不及待想離開這個氣氛滯悶的地方,喬氏聞言也松了一口氣,笑著要送她。

然而祝心璉的腳才剛跨出大廳,就見祝心瑜迎面走來。

「你來做什麼?還想害咱們家嗎?」祝心瑜怒聲罵道。

「你胡說什麼?誰準你踏出院門的,還不回去!」喬氏被她嚇得快魂飛魄散,怒聲斥責。

祝心瑜詫異地看著母親,她長這麼大從未被母親這麼大聲罵過!

她委屈又氣憤地吼叫,「娘……你為什麼罵我?明明是她害爹入獄,害祖母癱了,大哥也被打殘了……你為什麼罵的不是她而是我!」

祝心璉本是不想理她的,可听她這麼一說,火氣竄起,「祝心瑜,你到現在還沒搞懂嗎?如果不是你管不住自己那張嘴,今日會引禍上身嗎!」

宇文修沒告訴她祝家出現這些變故,她壓根不知道情況竟如此糟。

盡管她與祝心璉兄妹沒幾分手足之情,但因為爹對她太好,好到她對兄姊感到愧疚,所以她向來對這兩人是能避就避,能讓就讓,可是從來沒有得到他們半點寬厚對待,反倒是變本加厲地為難她,而如今竟連自己闖出來的禍都能推到她身上?

祝心瑜卻是理直氣壯地駁斥,「那是你的錯!你一個罪臣之女,本來就不該出現在我家,如果沒有你,爹會把我當成掌上明珠,家中更不會發生一連串的打擊!你怎麼臉皮這麼厚,還敢到我家想要禍害我家!」

蘭草哪里吞得下這口氣,氣得臉漲紅,卷起袖子就想打人,祝心璉抿緊嘴,趕忙拉住蘭草,然而廳堂外還是響起了啪的聲響。

喬氏一巴掌打過去,嚇得祝心璉主僕皆怔住,祝心瑜也被打懵了,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道歉!」

「我不!」祝心瑜哭喊著。

喬氏厲聲說︰「祝心瑜,你要知道,是你闖了禍才害了你爹、你兄長和祖母,今天如果不是王爺出手相救,你爹現在還在獄中,你大哥和祖母會無人醫治,你不知感恩還出口傷人,你到底知不知道反省,還是已經徹底沒救了!」

喬氏對祝心璉是矛盾的,她當年就不同意丈夫收養祝心璉,怕的就是有天她的存在會禍害他們家,當這份隱憂成真,她是打從心底地恨祝心璉,然而在那當頭唯一伸出援手的是秦王,全是因為看在祝心璉的面子上……要她怎麼繼續恨?

她恨也不是,感謝也不是,只能抱持著復雜又難解的情緒面對她,但是,這不代表她能坐視女兒無理取鬧,不懂反省。

「不是我!明明就是她!她才是禍害!」祝心瑜是真的不明白,明明是祝心璉搶走了父親對她的疼愛,是她的身分害父親入獄,導致家中一連串的變故,明明就是她的錯,為什麼所有的人都怪她?

她到底是哪里做錯了?

她只是想趕祝心璉走,徹底趕她走,她就是討厭她!

祝心璉冷冷看著她,心想往後還是別再回祝家,如果父親沒有收養她,祝心瑜會變成這個樣子嗎?

吸了口氣,不再細想,祝心璉轉身就要走,卻見長廊那頭祝西臨正急步走來。

她趕忙迎上前去解釋,「爹,不是您想的那樣,是……」

祝西臨一把抓住她的肩頭問︰「王爺有沒有跟你說什麼?」

「什麼?爹,我不懂您的意思。」祝心璉一頭霧水地問著。

祝西臨臉色微變,欲言又止,「他……」

「王爺出事了?」祝心璉急聲問著。

祝西臨從懷里取出一紙文書交給她,邊道︰「御史今日早朝參了王爺,說是參與汾州水患的匠人分明是民兵假扮听命于王爺,又說發現汾州的鑄鐵廠里有一批軍械和去年兩位皇子宮變時所用的軍械是同批,听說大理寺還抓了兩個鑄鐵廠的老師傅,作證是王爺委制,甚至還做了其他軍械,听人說似乎是……鐵炮管。」

祝心璉邊听邊看了手中的文書,驀地抬眼看著祝西臨,欲開口時卻被祝西臨制止。

「大理寺的動作快得驚人,這分明是……報復。」祝西臨嘆道,如今的大理寺卿正是當年的淮州知府梁豫,而宇文修呈上的帳本里,自然也有梁豫的名字,梁豫當然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

祝心璉氣急了,「荒唐,王爺一直在京中,如何能與汾州連系上?況且與鑄鐵廠……」

祝西臨制止她再繼續往下說,壓低聲音交代,「王爺給這份文書是為了保護你,你就暫時在這家里待著,朝中的事我會注意,想想有什麼法子可以幫他。」

話是這麼說,祝西臨實際上卻很心虛。

他才回京述職,在京中的人脈並不廣,更何況這是皇家的事,他根本插不了手,也別奢望皇家有人會出手相助。

祝心璉握在手中的是一紙休書,他用一紙休書把她休了,只為了保護她。

與汾州鑄鐵廠有往來的人明明是她,為何卻被穿鑿附會成他提供了他人造反所用的軍械?謀逆……是死罪,就算他貴為王爺,恐怕也難逃死罪。

「爹,我能去見他嗎?」她急聲問著。

「現在誰都不能見他。」

祝心璉不禁沉默了,手中的手書被她抓得皺成一團。

「我就說了,她就是個禍害,她在哪就禍害哪,說不準連她爹娘都是她克死的!」

幾步外傳來祝心瑜幸災樂禍的笑聲,令祝心璉心中一緊。

听說娘是生她時血崩而死,三歲時喪父……如今她要喪夫了嗎?

蘭草氣紅了眼,幾乎要沖上前打祝心瑜,可偏偏礙于祝西臨在場不敢發作,只能氣得直打顫。

祝西臨怒目瞪去,吼道︰「把她押回去,敢再讓她踏出一步,就別怪我無情了!」

喬氏聞言,忙要身邊的婆子趕緊把祝心瑜架回院落,然而她的話語已如針般地扎進祝心璉的心里。

是啊,如祝心瑜所說,她身邊的人總是因她而受到傷害,十二年前王爺為了救她遭火焚,如今更是蒙受不白之冤……

祝西臨安撫道︰「心璉,別听她說的,沒有什麼禍害不禍害,這本就是一場黨禍,你與你爹不過是被牽扯其中罷了。」

「對呀,側妃,奴婢跟在您身邊十二年,什麼事都沒發生過,過得好著呢。」蘭草也出言安慰,就怕她真把祝心瑜的話給听進心里。

可祝心璉哪里听得進去?

「爹,您教我,我要怎麼做才能救他?」她緊抓著他,心里已經亂成一團。

「心璉,冷靜,爹教過你,臨危不亂方成大事,你要是自亂陣腳,便是中了他人詭計。」

她也知道該冷靜,可是她靜不下來……祝心璉眼前因為水霧一片模糊,明明昨日還鬧著她的,怎麼今日卻見不著他了?

大理寺地牢里是不見天日的幽暗,只余一盞掛在牢房外微弱的燭火,映照出牢房內席地而坐的單薄身影。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裹著滿滿嘲諷味的粗啞嗓音在牢房外響起。

「秦王,想不到你也有這麼一天。」

牢房里,閉目養神的宇文修眉眼不動,連搭理都懶。

見宇文修一聲不吭,大理寺卿梁豫不滿地往前一步,繼續張狂地說︰「你以為你貴為王爺,我就不敢辦你?」

宇文修眉眼未動,微勾的唇角,諷刺意味濃厚。

「秦王,你煽動五皇子與六皇子造反,汾州鑄鐵廠私藏的一份軍械鑄號和兩位皇子造反時手中握有的軍械鑄號一致,更有鑄鐵廠的老師傅與官員作證受你委制,如今你還有什麼話好說的?」梁豫神色陰冷,像尾吐信的毒蛇。「還有假扮成匠人的民兵,少說就有千余人……王爺這是在謀逆啊,認還是不認?」

第十四章  敲登聞鼓救夫君(2)

宇文修懶懶抬眼,一雙墨玉般的眸瞅著他半晌,似笑非笑地道︰「話都叫你說完了,本王還有什麼好說的?」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只是栽在這等狗官手中,叫人不快罷了。

「秦王這是認罪了?」

「認不認罪又如何?」宇文修幾乎被氣笑了。

梁豫正要開口,後頭卻響起有人高呼二皇子、太子殿下駕到,他趕忙回頭迎駕,而宇文仁和宇文信大步流星來到牢房前,宇文修只是淡睨他倆一眼。

「三弟,我不相信是你煽動五弟和六弟造反,其中必有原由,是不?四弟就在這兒,你有什麼事盡管對他說,他肯定能幫你。」宇文信心急地道。

「三哥,到底是怎麼回事?」宇文仁沉聲問道。

宇文修垂著眼,突地笑得譏刺,道︰「欲知詳情,何不問問你身旁那位?他可是你外祖一手教出的狗,忠心不二,十二年前沒弄死我,十二年後怎會放過我?」

梁豫是宇文仁的三舅,向來便對他不滿,如今這大好機會,他怎麼舍得放過?

梁豫氣急敗壞,「殿下,下官手中有實據,絕非惡意中傷,況且他說的十二年前……這根本是惡意栽贓下官!」

他一個淮州知府有本事暗殺他?當年昭廷之死和他遇害,已經讓他背了黑鍋了,盡管皇上沒實質降罪,可也因為這兩樁事,才讓他十年無法回京為官!

「三哥,這其中應是有誤會,當年的事已經查過了,三哥是遇到山賊所致。」宇文仁沉聲道。

「山賊?」宇文修都忍不住笑了。「你真信?」

「三哥,眼前最重要的是得查明汾州這批軍械和民兵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這十二年來都待在哪里,你不是最清楚了?我如果真要私鑄軍械,犯得著去汾州?我為什麼不干脆在我封地上弄就好了?」

他的封地在袞州,那兒也有鑄鐵廠,是哪個傻子會特地跑到汾州?好吧,就算太子不夠聰慧,但也不該將他想像得如此愚蠢!

「不就是為了避人耳目?」梁豫應了聲。

宇文修給他個眼神都懶,干脆連話都不說了。

好個借刀殺人,他正思索著二哥會怎麼對付他,沒想到還是用了他最擅長的手法,可笑的是,梁豫還自以為撿到機會能收拾他,壓根不知道自己成了槍使,等著再背一次黑鍋吧,蠢蛋。

「三哥,我知道不是你干的,我會想辦法還你清白。」宇文仁承諾著。

「殿下,此次汾州鑄鐵廠里搜出的軍械可不只有箭頭和長劍,甚至連炮筒都有,炮筒啊,殿下,炮筒的殺傷力非比尋常,這分明是謀逆,而且罪證確鑿。」梁豫低聲說著。「秦王爺先是挑撥兩位皇子造反,而自己也在密謀造反,否則總數近兩萬的民兵……」

宇文仁冷冷望去,叫梁豫自動閉上了嘴。

宇文修涼涼瞥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太子,你真認為我有機會踏出大牢?」他也想看看皇家還能有多少手足之情。

「大理寺卿。」宇文仁突道。

「下官在。」

「看好秦王爺,他在獄期間若是受到半點損傷,我就唯你是問。」

「……是。」梁豫悻悻然地應了聲。

宇文修朝梁豫笑了笑再看向依舊滿臉擔憂的宇文信,有些感嘆,他已經記不得小時候二哥背著他到處玩時的模樣了。

午夜時分,祝心璉依舊未就寢,她疲憊卻無法入眠。

她在想,他會不會突然出現在她面前,告訴她一切都沒事了,或者……跟她說,一切都是他的計謀,不過是將計就計罷了……

可是,想著想著,不知道為什麼鼻頭直發酸。

天氣這麼冷,他的腿不知道疼不疼,也不知道大牢里暖不暖……她好想把他帶出牢獄,可她卻什麼事都辦不到,什麼事都做不了。

好沒用……怎會如此沒用?

蘭草端著熱茶進門時,瞥見的就是她低頭拭淚的模樣,不禁跟著鼻酸,「側妃,別哭,總會有法子的。」

「能有什麼法子?」

蘭草不禁語塞。能有什麼辦法?王爺貴為王爺都被押進大牢了,她們能有什麼本事把他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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