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讓耿記賺錢的女子不是只有你一人,想當耿家的主母沒那麼簡單。」汪氏尖銳的哼道,接著丟下了一句,「現在就快過年了,等過完年後你就搬進耿府吧,讓我看看你有多少能耐能堅持下去,撐不下去的話,你就放棄吧。」
陶欣然還以為她是被拒絕無望了,听到最後大吃一驚,耿夫人居然要她入住耿府?
耿鈺棠看不清母親的心思,不知是存心刁難她,還是有意接納她,這其中揣著的是什麼主意?「娘,您要她住進來是想……」
「怎麼,怕我欺負她?」汪氏橫了兒子一眼,不甚高興的道︰「你的心上人肚子里懷著我耿家的重要長孫,我敢對她做什麼?」
陶欣然看耿鈺棠因為護著她讓氣氛變僵硬,真怕他們母子因為她失和,連忙將他拉到一旁,表達她的意願,「鈺棠,我想住進來,這是耿夫人讓我表現的好機會,我不想錯過。」
她知道他為了迎娶她為正妻,有多努力說服他娘和耿家的長輩們,但她不希望只有他孤軍奮戰,她也想為他們的愛情努力,想讓他娘看到,她絕對有資格和他共度一生。
耿鈺棠看著她一雙燦眸炯炯發亮,看出她勇敢又堅定的心意。
在她出過意外後,他一直用盡全力保護她周全,可他忘了,她不是菟絲花,她一直都是勇敢又有主見的女人,她不需要他事事保護。
而且,最後贏的人不見得是娘親,可不要小看她了。
「我知道了。」他點頭,放手讓她去做想做的事。
得到愛人的支持,陶欣然走向汪氏,朝汪氏綻出笑容的道︰「耿夫人,請您務必讓我住進耿府!」
她這是在笑什麼!住進來有那麼讓她感到開心嗎?汪氏顯得有點招架不住,接著長長吁了口氣,道︰「嗯,準備好就住進來吧。」
「是,我會好好努力的!」陶欣然富有活力的道。
她又不是聾子,有必要喊那麼大聲嗎?汪氏蹙著眉忖道,接著推說自己累了,要洪嬤嬤攙扶她回房休息,走到門邊,再回頭看向他們,只見兩個年輕人早黏在一塊,你儂我儂的。
汪氏無奈的搖了頭,做母親的哪敵得過孩子呢,她終究心軟了才會給這個機會……能不能嫁進耿家當正妻,她就不保證了。
第十二章 進耿府學當主母(1)
耿鴻霖在被耿家除借後,改回父姓叫王鴻霖,他應該要跟著母親崔氏一起回蘇州的,但他臨時反悔,要母親先回去,說他想跟京城的朋友道別後再走。
那不過是一句騙人的謊言,他一直都待在京城沒動身。
此時的他,渾身髒兮兮的睡在街頭一角,他把身上的銀子都用來喝酒澆愁,喝完倒頭就睡,因為發出臭味惹人嫌惡,還有人看他大冷天的流落街頭,可憐的扔了銅錢給他,卻沒有人認出他原本是耿記的二少爺,他過往的富貴人生有如曇花一現,如今成了最悲慘落魄的人。
王鴻霖流落街頭是在自暴自棄,他怨恨著母親崔氏,怨她讓他假冒耿家二少爺過日子,害他以為自己自小就是含著金湯匙長大的,理所當然過著富足的日子,天塌下來也不干他的事,現在他失去了一切,要他如何立足?
他打听過耿家的情況,他不是耿家血脈的這個丑聞被壓下了,並沒有外傳,現在耿家的下人和外面的人都以為他和母親的消失,單純只是母親娘家出了狀況,他回到娘家幫忙舅舅做生意。
可對他來說,是風雲變色,他的人生因為這個「意外」而摧毀了……
他真恨母親,貪婪得想攀上高門卻將他賠上了,他寧可一出生就是個沒有享受過富貴的平凡人,知足的過日子,而不是擁有過,卻硬生生從雲端上被拉下來。
他太痛苦,太難堪,不如醉死算了,只要不清醒,醉得一塌糊涂,他就可以當作什麼都沒發生,忘了這一切……
王鴻霖喝完了酒,躺在牆邊的一角睡著了。
這時候有一行人走來他面前,為首的男人是簡鈞辰,他極為不屑的看著王鴻霖的丑態,向宋賢下令,「把人帶回去。」
王鴻霖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被一盆冷水兜頭淋醒,他抱著濕淋淋的頭從床上爬起,「誰……是誰潑我水……」
「睡了那麼久,也該醒來了。」
簡鈞辰就坐在位于床榻幾尺前的一張椅子上,他蹺著腿,睥睨的看他,氣勢逼人,在他背後有宋賢和幾名護衛在。
「你是……」王鴻霖總覺得這人很眼熟,下了床,眯起眼仔細看,不滿的喊出聲,「簡記的當家,是你!你為什麼要潑我水?」他似酒醒了大半,看清楚這是間陌生房間,心生慌張的道︰「這是哪里?我怎麼會在這里?」
簡鈞辰冷眼看他,啐了句,「每天都醉生夢死,真是沒用。」
「什、什麼?你說我沒用!」王鴻霖莫名其妙被罵沒用,頗為惱怒。
簡鈞辰不客氣地直言,「你這個被除了借、被趕出耿家的耿家二少爺,比起喝酒當乞丐,你應該要更有作為吧,你會變得這麼淒慘,可都是耿鈺棠害的。」
听到他罵了耿鈺棠,王鴻霖的腦袋總算清明多了,「你胡說八道什麼!大哥才沒害我!大哥他其實對我很好,明知道我不是他的親弟弟,還是給了我一筆錢,願意讓我待在老家的分號工作,是我自己反悔沒回去……」
他明白的,雖然大哥總是板著冷臉,待他冷冷淡淡,可在耿家的這些年來,大哥從來沒有因為他是庶出就瞧不起他,一直默默的照應著他,他曾在賭場青樓惹過一些麻煩,都是大哥替他解決的。
「他只是在可憐你而已。」簡鈞辰不屑地道。
王鴻霖听得都上火了,卷起袖子,欲沖上去和他拼命,「什麼可憐我,你又在胡說八道了……」
見簡鈞辰背後的高大護衛往前一踏,他又縮回去了。
簡鈞辰冷視著他,譏諷的道︰「我就說清楚了,在耿家,你是個扶不起的阿斗,什麼忙都幫不了,只要別闖禍就好,耿鈺棠就是這麼看你的,過去他都在忍耐你,把你當成廢物看。你以為他拿錢給你,讓你在老家的分號工作,就是把你當成弟弟嗎?錯了,如此一來,他就能永遠甩開你了,眼不見為淨。」
王鴻霖朝他大吼,「不!大哥他不是這麼看我的,他老是罵我不長進,就是把我當成弟弟才會責罵我,他也好言相勸要我回老家後從最底層做起,好好努力學習,他說只要我肯努力,就會出頭……」
簡鈞辰嗤笑出聲,「哈!如果他真當你是弟弟,怎麼不給你高一點的位置,居然要你從最底層做起,他根本是把你當成乞丐在施舍你……」
王鴻霖激動的道︰「你胡說,大哥是我要從頭開始學,慢慢往上爬……」
「然後呢?你努力了嗎?你現在還待在京城,就是還貪戀著耿家二少爺的位置吧,你還在巴望他讓你回到耿家嗎?那已經不再是屬于你的家,你現在對耿鈺棠來說只是個想甩開的臭蟲。」簡鈞辰字字凌厲的道。
「不,不是的……」王鴻霖听得生氣,又無法否認他說中了自己的痛處,在他心里,他確實盼望著有回到耿家的一天,不只是當他無憂無慮的二少爺,他也真心希望擁有耿鈺棠這個哥哥。
簡鈞辰繼續挑撥離間,「听說你喜歡的那個表妹喜歡的人是耿鈺棠,為了得到耿鈺棠不惜對他下催情香想和他共度一夜春宵,還買凶想置耿鈺棠喜歡的女人于死地,還真是個貪婪可怕的女人啊!」
簡鈞辰私下都調查了,陶欣然和耿鈺棠相識的淵源與王鴻霖的娘親和崔意蓮有關,都是她們在那一夜的設局,兩人才會有了孩子糾纏不清,他把這帳都算在王鴻霖的頭上,他想找個人替他辦事,自然王鴻霖就是那個倒楣鬼。
簡鈞辰的這番話讓王鴻霖腦門一震,想起崔意蓮犯下了殺人罪,他忘不了當時她那雙瘋狂的眼,大罵著他是冒牌貨,說她想嫁給大哥,貪求榮華富貴有什麼不對……那著實扎痛了他的眼、他的心。
簡鈞辰看他動搖了,打鐵趁熱的道︰「真糟糕啊,心愛的女人都被耿鈺棠搶走了,只因為耿鈺棠是正牌的耿家少爺,理所當然女人們都喜歡他、想嫁給他。你很不甘心吧,若你不是冒牌貨,是真正的耿家人,想必你喜歡的女人就願意嫁給你了……」
若他不是冒牌貨,是真正的耿家人,她就願意嫁給他了……
王鴻霖腦子里陡地都是這句話,也冒出質疑——為什麼他會是冒牌貨,不是耿家的血脈?為什麼耿鈺棠生來就含著金湯匙,擁有了富裕的家世和讓女人覬覦的一切,這不公平,他也想……也想擁有這一切啊!
王鴻霖的頭彷佛炸開來,太痛苦了,他抱住頭,蹲在地上。
簡鈞辰從椅子上站起,走到他面前,蹲下了身,直視著他道︰「你這種不甘心的心情我懂,我也同樣被耿鈺棠搶走了心愛的女人,這簡直太過分了,蒼天無眼啊,什麼好事都落在他身上,你說是不是?」他揚起邪氣的笑,「耿鈺棠是我們共同的敵人,我們一起把他拉下地獄吧!」
王鴻霖抬起頭來,他的眼神已經變了,曾經有的單純率真都消失了,只有黑暗,他沉淪在黑暗里。
陶欣然忽然說要搬到耿家住,可讓陶家夫婦憂心極了,怕她受到耿夫人的苛待,陶欣然反過來安慰他們說,這是她唯一獲得耿夫人認同的好機會,她很高興能夠搬進去。
兩人見她那麼樂觀,只好答應讓她搬去,心想她肚子里揣著寶貝金孫,耿夫人應該不會太刁難她。
接著新年到了,他們一家子開開心心迎接新年。
這是陶欣然在大萬國度過的第一個新年,格外熱鬧有趣,家家戶戶都會互相拜年,交換新年賀禮。
過年期間,商行放大假沒什麼事,耿鈺棠每天都會上門來拜訪,還包了大紅包給叔叔嬸嬸,兩人偷看紅包里包了多少,都笑得樂不可支。
過完年,陶欣然要準備搬進耿府住了,嬸嬸為她準備了很多東西,怕她冷著了,備了好多套衣裳,也怕她吃不慣,準備了很多零嘴小菜,大包小包的,讓她看了啼笑皆非,何況她到耿府可不是去度假的。
卻沒想到在她搬進耿家的前一天,發生了一件令人措手不及的事——耿鈺棠臨時要領著商隊押貨到杭州,這是很重要的貨,他必須親自走一趟。
當天,陶欣然前去送他一程。
「我這一趟前去也要近一個月才回得來,我真不該把你丟下的。」耿鈺棠懊惱地道,他本想在她住下的這段時期陪著她的。
陶欣然好笑地搥了下他的手臂,「在說什麼話,難不成你家是龍潭虎穴,你娘會吃了我嗎?放心,我會過得很好的。」
耿鈺棠依然不放心,早在第一時間找了人照顧她,「你不是一個人,我已經托付了信任的人照顧你。」
「信任的人?是誰啊?」她好奇地問。
耿鈺棠淺淺微笑,「你去了就知道,我會寫信給你的。」
「嗯,我等你的信,我會努力讓你娘接納我的。」陶欣然自信十足的道。
「別太勉強,要多注意身子。」耿鈺棠叮嚀的道。
陶欣然模著肚子,「我知道,我會多吃點的,你娘絕對不會讓我餓著吧。」
耿鈺棠看著那圓滾滾的肚子,彎下腰,對她的肚子說話。
「你跟小肉包說了什麼呀?」她好像听到他念念有詞。
耿鈺棠抬起頭,含笑的道︰「我要小肉包保護你。」
陶欣然噗哧一笑,又模了模肚子,「他如果真的能夠保護我就好了。」
兩人離情依依,似乎要說笑著才舍得離開彼此。
最後,陶欣然拜托梁德多照顧耿鈺棠,然後目送著商隊離開,她告訴自己,就算分開了,他們的心也連在一塊,她並不孤單。
翌日,陶欣然來到耿家,她只帶了一個包袱,簡單的放了幾套換洗衣物而已,陶家夫婦送她到耿家大門口,萬般叮嚀著她要好好照顧身子,說要是她受委屈的話就盡管回家,她听得心暖暖的,覺得有家人在真好。
通報後,是新來的總管來迎接她,還跟來了一名三十出頭,看起來溫柔端莊的女子。
女子走到陶欣然面前行了禮,「陶姑娘,我叫杏梅,由我來服侍你。」她微笑的補充了一句,「我是梁德的妻子。」
正名之後,陶欣然已經不用再頂著寡婦的身分,稱呼上自然也改回了姑娘。
陶欣然摀著嘴驚訝的道︰「你是德叔的妻子……你編的故事真好!」
杏梅睜大了眸,「你也這麼覺得吧,我一直很想寫小說,總算有機會……」咳咳,好像太興奮了,「我以前曾在耿夫人身邊服侍過,嫁人後就在家里帶孩子,這還是大少爺第一次拜托我,我當然義不容辭。」
「杏梅姊,府內若有什麼我不懂的規矩,請教我,拜托你了。」陶欣然捉著她的手親熱的道。
杏梅听她稱自己一句姊,沒將她當下人看待,對她更有好感,「這個自是沒問題。陶姑娘,我先帶你去見夫人吧。」
杏梅見陶欣然懷了身孕,便接過她手里的包袱,攙扶著她慢慢走。
這是陶欣然第三次來到耿府,這次總算有心情欣賞風景了,她邊走邊看。
走到大廳,陶欣然朝汪氏行禮,「耿夫人好。」
「你來了。」汪氏看看她,態度不冷不熱,其實在暗中打量著她,見她面帶笑容,只帶著一個包袱就來了,看起來游刃有余,真不知道是有自信還是太天真。
「早晚你都得進耿府的,現在先習慣這里的生活吧。這時間我要進佛堂念佛,你也一起來吧,包袱就讓下人先拿進客房里。」
「是。」陶欣然听到要進佛堂,很有精神的應道。
杏梅則將手里的包袱交給一名走向她的丫鬟。
汪氏瞧她喜色都寫在臉上,微斥責的道︰「這沒什麼好開心的,就算只是個妾,也進得了佛堂。」
「是。」陶欣然收斂表情。
來到佛堂,汪氏跪下了,陶欣然知道她也得跪,但她挺著大肚子不太好跪,杏梅扶著她彎下腰。
「這念一次佛要一個時辰,當年我懷著鈺棠也是天天念經。你看起來體力不太好,可以嗎?」汪氏看她略微吃力,詢問她。
「我可以的!」陶欣然連想都不想的回道。
比這個更辛苦的事她都做過了,從做洗發精到簪子、香薰蠟片,她都一個個成功了,終于擁有了自己的品牌,現在只是跪著念佛經,算得了什麼。
她真心希望,她的真誠可以打動耿夫人,讓她願意接納她。
一個時辰是漫長的兩個小時。
陶欣然跪得雙腿都發麻了,雖然中間有休息,但完全無法減緩她雙腿的不適,連一刻都覺得難熬,但能怎麼辦呢,她又不能喊苦,只能忍耐熬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