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小鬼,想跟老娘斗?
這次榮家齊失算了,小小的嘴兒一扁就要哭出來,此時他身後傳來榮煥臣兩聲輕咳,小魔星微微一僵,臉蛋直接埋進外祖父的衣服里。
一直在旁的顧原看著這一切,啼笑皆非地道︰「你們兩個做父母的,怎麼老愛欺負孩子?」
「小書生你考上進士膽兒肥了,居然指責你姊姊?」顧巧瞪他,手里還是抱著劉念芙。
「你哪只眼看到我們欺負他?明明都是他欺負我們!」
求生欲依舊強烈的顧原想都不想就成了順風倒的牆頭草。「原來我搞錯了,一直都是齊兒欺負你們啊……」
榮家齊沒料到最溫和的舅舅居然倒戈,不服氣地哇哇叫起來,而這些平時個個都說疼愛他的大人,沒一個來安慰他,反而都笑不可抑,就連最寵他的爺爺也抱著肚子笑得闔不攏嘴。
「好了,娘要帶外祖父外祖母和舅舅回家吃飯了,你要回去不?」顧巧低頭問兒子。
榮家齊一听到吃飯,瞬間乖了,伸出雙手只要娘抱。
顧巧吃力地將他抱起,他隨即依戀地趴在母親肩頭,還磨蹭了兩下。
榮煥臣知道現在不可能把兒子接過手,否則怕這小魔星真要哭了,所以只在後頭用手托著他的小,替顧巧減輕一點重量。
眾人又笑了。真要說起來,最會鬧的是這對母子,最愛彼此的也是這對母子。
一行人歸整歸整重新回到馬車上,緩緩地駛回了忠勇侯府。
如今京師西學暢達,玻璃窗、座鐘、地球儀等隨處可見,學子們除了看《九章算數》也會看《幾何原本》;欽天監除了《開元星佔》亦有《乾坤體義》,而盛昌帝甚至收藏著一本萬國輿圖……因此顧巧用來招待家人的,自也是京師以外尚不太流行的西餐。
面包、烤肉、煮豆子湯、葡萄酒……這一餐吃得算是賓主盡歡,餐後顧家人回到客房稍事休息,很快地便來到了傍晚。
在顧巧要去安排晚膳時,顧原奉母命特地前來,說道︰「姊你別忙,娘說這頓晚膳由她負責。」
顧巧聞言笑了起來。「娘還是最疼我。」
顧原挑了挑眉。「怎麼不說是中午的西餐實在令人吃不慣啊……」
「顧原你再講,那你中午干麼和我兒子搶肉吃……」
顧巧不依地笑罵,但顧原早就大笑跑得老遠,很快就不見蹤影。
待到晚膳時刻,所有人在花廳坐定,劉念芙領著下人們親自上菜,都是普通的家常菜色,卻讓席上除了顧家以外的人全怔愣地看著餐桌,感動得不發一語。
「快吃啊,怎麼了?嫌我做得不好?」劉念芙知道他們的心情,刻意笑問。
榮煥臣先反應過來,替自己盛了一碗鱍魚丸子湯,吃了一口,眼眸中全是回憶。「我最愛吃鱍魚丸子,這道湯是特地為我做的吧?這幾年我也試過其他地方的魚丸,始終是娘做的鱍魚丸子最合我胃口,只有娘會記得我不愛姜味……」
劉念芙但笑不語,眼中全是慈愛。
顧安邦替她解釋道︰「這季節要弄到鱍魚可不容易,你娘找了好久才找到的,特地用冰存帶來這里,就是為了做給你吃。」
榮煥臣沉默了一下,壓下鼻頭酸澀,感動地道︰「謝謝娘。」
在他說話的同時,顧巧也伸手取了籃子里的火燒,她習慣性地掰成兩半,都還沒吃,光是這手感及酥脆的聲音便令她很是動容地道︰「這是鎮上大廟口的火燒吧?虧你們帶得過來……」
顧安邦點頭說道︰「我們兩老都來京師,你也不知道多久以後才可能回海口村了,你娘特地交代要替你帶,你爹特地去大廟口買的,這東西不怕放,重新熱過還是一樣好吃。」
「爹、娘……您們怎麼那麼好……」顧巧沒像榮煥臣那麼有自制力,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坐在她身邊吃著芝麻酥糖的榮家齊見母親好像快哭了,嚇了一跳,連忙拿出自己的小帕子,作勢要替顧巧擦眼淚。
他小手黏黏的,沾了顧巧一臉糖,她打他也不是疼他也不是,不由破涕為笑。
然而這頭才止住了哭,榮恩那頭可是直接淚流滿面了。他幾乎是抖著手夾起了一塊糯米做的紅棗年糕,這是他還住在濟寧時,每逢過年周清雅會做給他吃的東西,回了西方被囚禁在密室時,他覺得自己作夢都還能夢到這個味道。
之後回到東方,定居京師,雖然過年吃的也是這一口,但就是不對味。這年糕承載的是他美麗愛情的回憶,伊人已逝,所以他也不勉強再去尋了。
想不到今天在餐桌上還能看到,榮恩就著淚水咬了一口年糕,說道︰「就是這個味道,就是這個味道,我幾乎有十幾年沒有吃過了……親家母,真是謝謝你,真的謝謝……」
年糕入口那當下,他覺得幸福感充塞全身,現在不年不節的,年糕這東西肯定是特地做的,如何叫他不感激,就算為了這口吃的,現在叫他回西方他都不干了!
顧安邦劉念芙連忙勸慰著榮恩,他們做年糕是想讓他回味,可不是故意惹他哭。
他們說著說著居然聊開了,三人不像姻親,倒像知己。
桌上還有涼拌蟄頭、羊湯、糖醋鯉魚、燒雞……等等,全都是熟悉的魯省味道,榮煥臣、顧巧及榮恩三個人吃得不亦樂乎,簡直可用腿風過境來形容,看得顧安邦劉念芙及顧原目瞪口呆。
小魔星榮家齊個子小,搶菜沒有大人快,急得亂叫,顧原只得哭笑不得地替他夾菜,在父母爺爺的夾縫中求生存。
一桌子菜很快就被清空,劉念芙又讓下人上了甜品,主要是槐花糕,一人一碗茶湯,還有方才被榮家齊偷吃的芝麻酥糖。
這茶湯顧原喜歡喝,他認為自己讀書時就是靠這補腦才考得上進士,所以多喝了一碗,還不住地鼓勵榮家齊多喝些。
不過榮家齊和他母親一樣,好那口芝麻酥糖,吃一口糖舅舅喂一口茶湯,吃得好不愉快。
其他人則是享用著槐花糕,用的雖是干燥的槐花,但香氣依舊很足。
直到剩下最後一塊槐花糕,榮煥臣還意猶未盡,伸了筷子要夾,卻被顧巧按住了手。
「夫君,你記不記得自己小時候的承諾?」
「什麼承諾?」榮煥臣一頭霧水,他小時候答應她的事情海了去,一下子模不清楚她在說哪一條。
顧巧用一副他是負心漢的表情看著他。「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你就說過,如果我天天想吃點心,你就會天天給我吃!」
她指了指最後一塊槐花糕,「所以這個,我的。」
第一次見面?榮煥臣眯眼皺眉努力回想,似乎好像有那麼一回事,當時他才七歲,娘親也是做了槐花糕,然後一個小女孩闖入了他的生活,從今以後霸佔了所有他娘做的甜點……
他不由啞然失笑。「那時你才三歲啊……」
「三歲定終身啊!三歲做的決定,要一輩子遵守的!」她曲解完老一輩的諺語後,理所當然地夾起了最後一塊槐花糕,囂張地咬了一大口,還要故作姿態吃得優美,朝他笑得得意。「我從小就聰明吧!」
榮煥臣幾乎是不錯眼的看著她的一顰一笑,眸中溫柔泛濫。就是這樣臭美、這樣嬌氣的女孩,他卻幾乎愛了她一輩子。
他不由低聲在她耳邊說道︰「所以三歲那年,你就把終生定給我了,用幾塊點心拐一個娘子,想來我更聰明啊……」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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