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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失憶小姐 第11頁

作者︰吳夏娃

「我和語歌……曾經只能隔著一條溪說話,她從窗口用釣竿跟我分享她每天吃的苦茶糖。經過一段時間以後,我們見到面,彼此更熟悉,假日經常一起窩在圖書館,每晚抱著電話聊通宵……

「我打算考的高中在外縣市,我說服她和我一起去報考,她答應後,她也從國三開始到學校上課。

「林伯伯為了讓語歌方便去學校,花了很多時間把喜鵲溪的便橋重新搭上。開學以後,她跟我同班,我們整天都在一起,早上她會在那座橋等我,放學我送她到家,每天看著她迷人的笑靨一直到……出事之前。」

開學一個多月,十月依然是炎熱的天氣。

一大群學生走出校園,一個個月兌離人群,走向回家的路。

靠近喜鶴溪時,只剩下苦寒行和林語歌兩個人。

今天沒有夕陽,雲層厚重,天色比平常暗,一整天都很悶,林語歌望著天空,「好像快下雨了,你有帶傘嗎?」

「員罾,早上出門有陽光。」苦寒行看她走路不看路,差點踢到石頭,拉了她一下,避開石頭。

「我有帶傘,我的給你用。」林語歌打開書包,拿出一把折迭傘給他。

兩人走到橋邊,天空滴了幾滴雨,平常苦寒行都會把林語歌送到家,跟林伯伯打招呼才走,苦寒行正要陪她走上橋,她卻打住腳步。

「到這里就好了,可能會下大雨,你先回去吧。」

「我有傘。」苦寒行笑著打開傘,大紅傘面讓他印象深刻,「哈……這把傘是去年在圖書館剛見到你時,你拿的那把傘吧?」

「嗯……不要提那次了。」林語歌想起那次的烏龍,還是很羞窘。

「唉,想到那次,我在外面把蚊子都喂飽了,你倒是睡得很飽,讓我等那麼久,結果還故意撐著一把傘裝神秘。」苦寒行學她那時候的模樣,把大紅傘面壓低擋住了臉。

「你干麼啊……不要學啦。我那是遮羞嘛,人都有羞恥心的。」林語歌拉下雨傘,瞋他一眼。

「哈……那時你整張臉紅通通的,臉上掛著兩行淚,我把大紅傘面從你臉上移開時……還以為看到一個不情不願坐上花轎,哭花了臉的新娘。」苦寒行取笑她,但是在他的心里,凝望著他的是一張羞澀清麗的臉龐,直到現在都讓他心動。

「噗……那你豈不是成了踢花轎,掀新娘紅蓋頭的新郎?天鵝哥哥是新郎的話,我哭花臉也是喜極而泣……」林語歌一時嘴快,說到一半趕緊捂住嘴,滾燙的臉紅通通的,眼楮望著天空,「下雨了……我先回家了,拜拜。」

「我送你……」

「不用了,一會兒下大雨,有傘還是會濺濕,你快回去。」林語歌跑開了,穿過溪橋,回頭對他揮手道別,「晚上再打電話給你哦……明天見。」

天空飄起毛毛雨,苦寒行望著林語歌跑回家的身影,喜鵲溪的便橋搭在社區的側門,溪流對岸整排殘破不堪的房子就是希望社區。

苦寒行撐起傘沿著溪流、望著整排房子走,不遠處就是林語歌的家,窗口依然封著木板,被林語歌挖開的洞還在。

隔著一條溪,眼望林語歌的杰作,苦寒行眼里盡是笑意,心底存著甜意想著林語歌的話——天鵝哥哥是新郎的話,我哭花臉也是喜極而泣。

晚上要問問她,她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她這麼喜歡他嗎?是不是愛上他了?哈……

「爸……不……啊啊啊啊啊——」

苦寒行笑容僵在嘴邊,從林家後面的窗口傳出的是林語歌淒厲的驚叫聲!

「語歌!發生什麼事了?」苦寒行莫名整個頭皮發麻,大叫她的名字,卻沒有听到她的回應。

「語歌、語歌——」林語歌的驚聲尖叫讓他整個心都慌了,一把紅傘落了地,飄落溪流,苦寒行瘋狂地往回跑,穿過便橋,跑進社區,一路喊叫她,沖到林家!

「語歌——」

林家院子門沒關,玄關門開著,大雨落下,庭院濕了,苦寒行沖進林家的客廳時,以為到了地獄——

地上一片血海,而倒臥在血海之中的人是林語歌的父親。

第一個發現的人是林語歌,她親眼目睹父親躺在地上,身上好幾處傷口流著血動也不動,血把地板染紅了,她的父親眼楮瞪得很大,已經明顯斷氣!

苦寒行仿佛全身的血液褪盡,整個面色慘白,聲音出不來……

林家牆上噴了「欠債還錢」的字樣,地上的噴漆還在滾動,而林語歌貼在牆邊,額頭撞到牆上鮮血直流,已經昏迷。

「語歌……語歌——」

苦寒行全身都在發抖,被血染紅的視野里……只剩下林語歌。

小木屋窗外一片漆黑,苦寒行眼眸黯了。

回想到那一天……他五年來沒有一天不後悔,少送林語歌一段距離。

那天,如果把她送到家門口,出事當時陪在她身邊,結局會比較好一點嗎?

林語歌,是否有看見殺死自己父親凶手的臉?

當時,如果苦寒行沒有出聲嚇跑犯人,恐怕林語歌也成尸體了。

向來寧靜的小村落,也只有當年那場大地震驚天動地,沒想到一樁命案劃破平靜的生活。

林家有欠債?

林老師是有幾年沒有工作……

林老師欠人家多少錢未還,才被人砍死了嗎?

林家父女幾乎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附近村民只知林老師個性溫和,話不多,不過很好相處,不像是會跟人結怨,至于跟誰有債務糾紛,一群人議論紛紛,外人難以窺見別人的家務事,沒有人清楚這件事。

現場疑似有爭執,是還不出錢被恐嚇,凶手失手,索性把人給殺了嗎?

現場采集不到凶手的指紋,也找不到凶手遺落的蛛絲馬跡,林老師的女兒有可能撞見凶手在清理現場而被推倒,幸齡苦醫生的兒子及時趕到,否則那女孩可能也慘遭滅口。

可憐的是親眼目睹慘案的兩個孩子,恐怕留下一輩子難以抹滅的心理傷害,尤其是林家的女孩……

不知是債務糾紛演變成凶殺案,導致債務人躲起來?

還是另有隱情?

命案之後,凶手消聲匿跡,至今仍逍遙法外。

在警方制作的筆錄里,林語歌是唯一目擊證人,但是她深受刺激,驚懼過度,加上頭部受到外力撞擊,醒來後無法言語,失去全部記憶,再也無法找到線索。

凶手究竟是誰,林語歌是否看到犯人的臉,隨著林語歌失憶,一切都塵封在她的記憶里。

「林家生活樸實,林伯伯個性跟語歌一樣溫柔,不太可能與人結怨。語歌雖然提過林伯伯沒有金錢概念,但花的都是小錢,而且家計是語歌在管,他們父女感情很好,如果林伯伯有欠債,語歌應該會知道,我不曾听語歌提過家里有債務。」

「你是說,這樁命案不是債務引起的糾紛?」

「我當時跟警方說過……我認為牆上的噴漆是想誤導警方辦案,是抹黑林伯伯,凶手企圖月兌罪的邪惡手段。可能是當時我過于激動,而且還只是青少年,又只是一個外人,我的推測不被重視……對于警方來說,債務糾紛演變成殺人命案、男女之間的情殺、失手打死人的社會事件每天都在上演,對于人們來說,也不過就是報紙上的一則新聞……」

苦寒行心底的痛讓他再也說不下去,許久後才慢慢回神,想起麥元其,望了他一眼。

麥元其似乎也能夠明白他心里的感受,臉色凝重。

「……總之,我認為林伯伯被殺害,案情不單純,總有一天我會想辦法抓到凶手,讓林伯伯瞑目。」苦寒行始終把這件事情放在心底,默默關注此事。

「這也是為了……林語歌的安全嗎?」麥元其終于明白為什麼一個醫學生的手勁竟然不輸他。

這幾年苦寒行應該在拳腳上下過不少功夫,只為了……找到林語歌時,能夠保護她。

「嗯……」經過多年,苦寒行都能夠再遇到她,所以苦寒行還是會擔心她的安全。

「宋媽和林語歌的母親是朋友,林語歌的母親過世後,她偶爾會去看望林語歌,那次是從報上看到林家出事,才趕過去。林家沒有親人,宋媽沒有子女,和宋爸商量後,出面領養林語歌,關于命案內幕,宋家也不清楚。」麥元其提供他所了解的訊息。

「語歌被領養後,我試著找過她,不過有關她的一切消息都封鎖了。」

「宋家也想保護林語歌的安全,所以領養之後,馬上幫她改名換姓,帶去日本,並且要求有關單位提供協助,鎖掉林語歌的領養資料。當時的十五歲少女,已經長成二十歲的成年女性,模樣多少有些改變,現在只有一個宋家女兒宋盈盈,她是很安全的。除非……林語歌恢復記憶,能夠想起凶手。」

「經過這幾年,我還是一眼認出語歌,如果凶手是林家的熟人,有可能識破宋盈盈的身分,那相當危險……畢竟我在明,敵在暗,我還是不放心。」

「你的擔心也不無道理,我再問宋家看看有無其他線索。」

苦寒行望著麥元其,林語歌的一切事情與麥元其無關,他只是為了讓麥元其了解他和宋盈盈的關系,為了……

「現在你可以回家去,把盈盈還給我了嗎?」讓一頭牛甘願甩尾巴離開。

「有什麼喝的?」麥元其起身,自己去冰箱找,「沒有啤酒?」

「……沒有。」

苦寒行的冰箱里只有宋盈盈買的水果,飲料只有柳橙汁。

麥元其勉為其難,開了一瓶柳橙汁,把盈盈切好放在保鮮盒里的水果拿出來吃。

「我跟盈盈在日本住了一年,這一年……她雖然不記得過去的事,但是她睡不安穩,眼神空泛,語言遲緩,經常望著遠方發呆,有時候坐在庭院,下雨她也沒有感覺,宋爸和宋媽幫她找心理醫生,陪她走過煎熬的日子,才找回她的靈魂,然後某一天在廚房里,她突然靠過來,看我在揉面團,對著我笑……」麥元其坐在沙發上,拿著遙控器打開電視,喝了一口柳橙汁,吃著宋盈盈切好的水果,眼底里隱隱水光閃動。

他咬了一口隻果,吃得聲音作響,才繼續說道︰「跟她住在一起半年多,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的笑容……很虛弱,很膽怯,很靦腆,稍一驚動就會碎掉的笑容,不過終于還是笑了。」

苦寒行的目光穿過那盒削好的隻果,依稀看到那抹脆弱的笑容,喉嚨疼痛酸楚。

「咳咳……」麥元其清了清喉嚨,「因為你提起林語歌,我才順便讓你知道那往後她在日本休養的過程。你放心,宋爸、宋媽把她當成親生女兒呵護,她身邊所有人都很照顧她,後來她慢慢好轉,現在已經完全康復,就是你看到的樣子。」

「……謝謝。」苦寒行深吸了口氣。

「不用客氣。」麥元其無聊的轉台,邊看電視邊把宋盈盈削的一盒水果嗑光了。

苦寒行明天還要考試,卻被干擾,還有他打算帶去學校的宋盈盈的愛心全數被消滅,他怎麼看都覺得麥元其是故意的……

「保鮮盒是盈盈帶來的,可能是你家廚房拿的,水果你也吃光了,走時順便帶回去。」

「嗯,我明天早上再帶回去洗。」麥元其吃飽喝足,關掉沒有節目可看的電視,一腳跨過茶幾,撲回睡袋上,翻開棉被找他的眼罩。

「明天早上……你不是認真——打算在這里過夜吧?」苦寒行從頭到尾沒說過要收留他,甚至想盡辦法掃他出門,連藏在心底的痛都掀出來給他看了,他以為麥元其應該模著鼻子,卷起睡袋滾回去!

「盈盈回家跟我老爸說了你的事,用一雙水汪汪的眼楮乞求我老爸讓她搬來你這里。」麥元其東翻西找,終于讓他找到眼罩。

苦寒行緩緩揚起嘴角,果然是未婚夫妻一條心,盈盈很听他的……

麥元其正要戴上眼罩,瞥見他滿臉幸福洋溢,嗤了一聲。

「你少得意了。你以為經過一連串的事情以後,宋爸會隨隨便便把盈盈送出來當學徒嗎?因為盈盈是住在我家,宋爸才肯讓她來。我老爸一直想要有一個女兒,自己生不出來,只好疼別人家的女兒,把自己的兒子當棄兒!就是因為你亂吃飛醋,害我被趕出來,你還有什麼意見?你要是不滿,明天去找我老爸單挑。我要睡了,別吵我。」

因為苦寒行而被趕出來,所以麥元其的火氣才會這麼大。

第6章(1)

「你們……什麼時候……睡在一起了?」

宋盈盈回家跟父母說她要訂婚,反應最激烈的是宋媽,她堅決反對女兒年紀輕輕就「葬送幸福」。

教育學子,人人有責。

這個不把心思放在課業上,一天到晚只想談戀愛,還沒畢業就想著要訂婚,沒出息的醫學生!

基于社會責任,宋媽命令宋盈盈把人帶回來,宋媽要曉以大義,嚴格糾正他,讓這個腦袋開滿花的醫學生回學校專心念書,免得將來給社會制造麻煩。

宋盈盈把苦寒行帶回家,宋爸在一旁抱著胸,等著宋媽教訓拐騙女兒的敗類。

哪知宋媽仰頭望著苦寒行,嘴巴張得大大的,眼楮發光……雙手一拍!把宋爸和女兒撇在一旁,拉著未來女婿進去喝茶了。

很快,雙方家長正式見面,相談甚歡,決定給兩個年輕人舉辦簡單的儀式,等結婚時,兩家再盛大宴客。

苦寒行和宋盈盈兩人在長輩的祝福下成為未婚夫妻。

幸福時光匆匆過,宋盈盈頂著苦寒行未婚妻的頭餃,一晃三個年頭。

這段時間里,麥元其當完兵,還是繼續他的面包修業旅程,一年里有一半時間待在國外。」

而麥元其待在國內的時間,剛好就是苦寒行申請海外實習那段期間。

三年多來,兩個男生很有默契地總會有一人留在國內,守在宋盈盈身邊。

宋盈盈也曾經跟著麥元其去了一趟法國做短期修業。

兩個最初互看不順眼的男生,從小木屋的「同居生活」開始,慢慢變成好哥兒們。

目前,苦寒行在醫院實習,休假會回到小木屋來,而麥元其昨晚從日本回來,麥家大門都還沒踏進去,就先到小木屋來。

一早,宋盈盈提著早餐過來,打開小木屋的門,進入眼簾的畫面讓她臉紅心跳,雙手趕忙遮起眼楮。

床底下扔得到處是衣服,床上被子滾成一團,而兩個男生月兌得一件不剩,麥元其光著趴成大字形,苦寒行剛好醒來,目光和她對上……

宋盈盈用手遮著紅通通的臉,從指縫偷看他。

苦寒行拉起棉被丟到麥元其身上,他起身套上衣服,走過來拉下她的手,親了她一下……

「嗚……都是酒臭味。」宋盈盈不給親,把他推進盥洗室,「真討厭,你們喝通宵?」

「嗯……都是元其帶來的。」苦寒行拖住她,把她一起拖進浴室,圈在洗臉台前,一手緊緊抱著她的腰,一只手拿起牙刷伸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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