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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龍天子(上) 第3頁

作者︰子紋

他是皇長子,當今聖上此生最愛的女人所生之子,但他母妃被逼自盡,父皇雖貴為天子,卻無能為力,朝廷內外之事皆為皇後母家所把持——想到這里,他也忍不住要一嘆了。

衛華拿著自己用來乞討的破碗,迅速的跑進小巷子里。

巷子最陰暗的角落坐著一個瘦小的身影,那小家伙的身旁擺著一把破爛的七弦琴和一個用來討賞的破碗,雖然蓬頭垢面、衣服又髒又破,但那雙眼楮卻晶亮有神得令人炫目,在外人看來,不過就是個還沒長大的瘦弱小男孩。

「華哥,你來得正好,吃包子!我方才買的,還熱呼呼的。」小乞兒輕快的招呼道,「今天又遇到那個很壯的大爺賞銀子給我,若長此下去,咱們就發財了。」

衛華接過一個大包子,用力的咬了一大口,吃得一臉滿足,「真好吃!不過,霓兒,我不是來跟你討吃的,我是要給你看個東西。」

宮雪霓咬了口手上的包子,站起身,跟著衛華來到巷口,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拉長脖子就見到有個高她一個頭的小子從賣水果的攤位上順手拿了個隻果。

那是阿福嬸的小攤子,丈夫從軍早死,就靠著她一個人辛苦的賣水果養活一家大小,這家伙竟然偷她的東西,沒良心﹗

「這小子是哪來的?!生面孔,見都沒見過。」宮雪霓的眼神一冷,啐了一聲,他那身衣服看起來料子還不賴,沒料到是個偷兒,「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在咱們的地盤上偷東西。」

她一口將包子全塞進嘴里,然後就要走過去。

「霓兒,」衛華連忙擋住宮雪霓的去路,「咱們進城來時,頭兒有交代,乞討完就得回去,不能惹事。」

「可是我爹可不知道有偷兒在咱們地盤撒野!」宮雪霓不是不怕她爹,而是她不許有人欺負辛苦的阿福嬸。

雖然偷東西的小子個頭比她高,但是她從小就跟在爹的身旁習藝,雖然還稱不上有什麼了不起的本事,但也有唬人的兩下子,更何況身旁還有衛華,他可是她爹得意的高徒,有他在,對付這種小偷綽綽有余。

宮雪霓繞過衛華,迅速的朝著那個偷兒移動,算準了時機,出手從後頭抓住他,迅速押他進入另一條陰暗的小巷子里。

對方的身軀一僵,一想開口大叫,就被有先見之明的宮雪霓用一塊破布塞進嘴里。

阻止不了的衛華見狀只好上前,接手壓住了小偷。

「小子,你找死啊!」宮雪霓不客氣的一把搶過他手中已經咬了一大口的隻果,「沒經過我的允許,就在我的地盤上撒野!」

于皜壓根听不懂她的話,整個人被壓在地上,掙扎著想要掙月兌。

宮雪霓大剌剌的蹲在于皜面前,「告訴你,要在這里混飯吃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得要先去拜見我爹,因為這是我爹的地盤,你得先得到我爹同意才成。」

于皜因為嘴巴塞著破布沒有辦法說話,只能發出嗯嗯啊啊的聲音,他認出這個蹲在他面前的乞兒,這幾日他總在客棧里听他吟唱曲兒,他的音調輕柔宛轉,令他忍不住一听再听。

看著他炯炯有神的雙眸,宮雪霓皺起了眉頭,怎麼有一股熟悉的感覺?她伸出手,將他嘴邊的破布拿開,想要看得更仔細。

「大膽!」一能發出聲音,于皜立刻大聲一喝。

「去你的,那麼大聲想嚇誰啊!」宮雪霓被他威嚴的吼聲嚇了一跳,一回過神立刻粗魯的回道︰「信不信我揍你一頓!」

「你敢!」

「有什麼好不敢的!」她瞪著他,這是哪來的蠢蛋,都被壓在地上了,還一副凶巴巴的樣子。「這是我爹的地盤,打你就打你,還怕你不成!」

「該死!口口聲聲你爹的地盤,這該是天子的土地,難道你們眼中沒王法嗎?」

「去你的王法、天子。」宮雪霓的語氣很不屑。「皇帝昏庸,權臣當道,弄得民不聊生,提王法、提天子——你腦子不正常!呿!」

「刁民!」于皜早在他的吟唱之中听到他對朝政的不滿,只是他竟敢當著他的面這麼說,他的臉色不由得大變,「出言不遜,小心你的人頭落地!」

宮雪霓不客氣的拍著于皜的臉,「搞清楚狀況,現在該小心的人是你才對,小偷!」

「小偷?!」于皜一驚。

「是啊!」宮雪霓拋了拋手中已經被咬了一大口的隻果,「人贓俱獲,還不承認嗎?」

他的眉頭微皺,「我只是看那隻果好吃,所以才拿顆來吃吃罷了。」

「什麼叫拿顆來吃吃?!」她翻著白眼,「笨蛋,你這種行為就叫作偷竊。」

于皜的眉心擠成川字形,「本王不偷東西!」

她掏了掏耳朵,懷疑自己听錯了,「什麼本王?你姓本名王嗎?真怪的名字。」

「我是寶親王——」于皜不禁動怒,「還不快將本王放開!」

「寶親王?寶親王是什麼東西,官很大嗎?」她嘲諷的盯著一臉氣急敗壞的于皜,「不僅是個偷兒,還是個騙子,什麼王爺——王爺會偷東西,你想笑死人啊!」

「我沒偷——」

「那你可有給銀子?」

「銀子?!」

「你可別告訴我,你不知道買東西要給錢的道理。」

于皜一楞,他不是不知道買東西要給銀子的道理,畢竟他小時候曾在宮外生活了幾年,雖然時間不長,但也是一段無憂無慮的生活。

只是宮中生活久了,他真忘了一些尋常百姓家的瑣事,在宮里一切都不用銀兩,只要開口,所需事物自然送到面前來,就算出宮,身旁總也帶著侍從,東西拿了後頭的人自然跟著付帳,今日他是一人出府,當然不會有人跟在後頭付錢。

因為舅父生辰,他在父皇的默許之下,微服出宮來到熱河,盡可能不驚擾任何地方官的探視被貶為民,圈禁在此的舅父。

即便貴為皇子,但由于舅父是帶罪之身,所以縱使前來探望也得盡量低調,不宜大肆宣揚。

輕車簡從出宮對于皜來說並不是困擾,在宮中生活多年之後,他好不容易可以聞到宮外一絲新鮮的空氣,這是太難能可貴的事。

今日他是看天氣好,才在與舅父一同用完早膳之後,一個人偷溜出來在街上晃晃,卻沒料到遇到這不知死活的小乞丐把他壓制在地。

看著眼前這小乞兒一臉指責的樣子,他脾氣也上來了,倔強的不想向她承認自己的過失。

「大不了付過銀子就好了啊!」于皜揚著下巴說。「在大庭廣眾之下拉拉扯扯的成何體統。」

體統?!宮雪霓翻著白眼,真不知道這家伙是哪來的白痴,她不客氣的對他伸出手,「願意付錢?拿來。」

于皜被壓得動彈不得,不悅的動了動身軀。

「放了他。」宮雪霓對衛華說。

衛華立刻起身,還于皜自由。

于皜站起來,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手探進衣襟里,但是左掏右掏之後他的表情不自在了起來。

「銀子呢?」宮雪霓冷冷的看著他。

他清了清喉嚨,「本王今日沒帶銀子出府。」

「你當我三歲孩子啊!」宮雪霓不客氣的將手探進了他的衣襟,不顧他一臉不悅的亂掏一通,「還真是什麼都沒有——」

第2章(2)

突然,她模到一個硬物,好奇的拿出來——是個令牌,而且這令牌還是她再熟悉不過的。

宮雪霓身軀一僵,這是宮家鏢局的令牌,她爹身上也有一個,雖然宮家鏢局早已被一把火燒得精光,可多年過去,爹依然將令牌放在身上,半刻都不離身,這個小偷身上怎麼會有這個令牌?

「霓兒,這不是頭兒的——」

宮雪霓的表情一冷,將令牌拿到于皜的面前,「這哪來的?」

「與你無關。」于皜一把搶了回來。

「你偷了東西,就跟我有關。」她不客氣的又一把搶了過來,「沒想到你不但偷水果,連宮家鏢局的令牌也偷。」

于皜的雙眼微眯起來,「你知道宮家鏢局?」

宮雪霓听到他的問話,心不禁一突,她爹從來就不希望宮家鏢局之事再被提起。她冷冷一哼,「你眼瞎了嗎?這令牌上寫著宮家鏢局。」

「你識字?」一個髒兮兮的小乞丐,不僅有著一雙明亮得令人炫目的雙眸和一張伶牙俐齒的嘴,能唱一首首好曲兒,甚至還識字?!

「認識幾個大字,怎麼?」宮雪霓喝道,「我有必要跟你這個偷兒一一解釋嗎?」

「是不需要。」于皜好奇的盯著她,那破爛又不不合身的穿著讓宮雪霓看起來就像個發育不良的孩子。「你的伙伴叫你泥兒,你叫泥兒?」

「我叫什麼名字關你什麼事!」宮雪霓不屑的道。

「你——」于皜正要回嘴,巷口卻響起了雜遝的腳步聲。

宮雪霓連回頭都來不及,就與衛華兩個人被人從身後壓住。

「王爺。」魏隆恭敬的站在于皜身旁,「您受驚了。」發現王爺獨自出府,他不放心的帶著侍衛一路尋找,不料會看到這種情形。

于皜沒有回答,目光定定的看著宮雪霓。

衛華正要反擊,但見宮雪霓輕搖了下頭,要他不要輕舉妄動,衛華只好心有不甘的按捺不動。

宮雪霓不馴的仰頭瞪著于皜,這些人叫他王爺?!

她詛咒了一聲,今天真是出師不利,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沒想到這小子真是個王爺!

只是叫那偷兒王爺的這個人,不就是這幾日給她大把銀子打賞她的人嗎?!

「大膽刁民!竟然對王爺不敬!」魏隆就算認出了宮雪霓也是一臉的漠然,一個大步上前,揚起手就要教訓她。

于皜伸出手,在空中攫住了他的手。

「王爺?!」魏隆一驚。

「放開他們,與他們無關。」于皜沉穩的道︰「今日一切,全因本王失態。」

听到于皜的話,宮雪霓有些訝異,還以為少不了一頓毒打,沒想到他竟然會承認自己的錯誤?!

「給他們一些銀子。」

魏隆立刻使了個眼色,叫幾個侍衛放開宮雪霓他們,還掏出銀子給她。

「替我拿回去還給那賣水果的大嬸,多的就賞給你們。」于皜打量著宮雪霓,「把我的令牌還給我。」

宮雪霓不是很情願的將令牌交了出去。

看對方嘟起了嘴,于皜不由得輕笑,「小子,你幾歲了?」

小子?!宮雪霓眼楮瞪得快突出來了,他把她當男的?!這家伙雖然是個王爺,但還真是個笨蛋。

宮雪霓不是很想回答,然而一旁的侍衛不客氣的拿著手中的刀柄敲了她的後背一記,她踉蹌了一下,皺了下眉頭,沒好氣的回答,「十三。」

「十三?!」于皜嗤了一聲,「多吃點東西,都這麼大了,卻像個十歲不到的孩子。」

宮雪霓沒有開口,只是將嘴一撇。

「你叫泥兒對吧?泥巴的泥?」

宮雪霓嘴巴繼續閉著,這人腦袋真的不靈光,什麼泥巴的泥,她想翻白眼。

于皜大步走到她的面前,強迫她抬起頭看他,「回答我。」

「是啦、是啦!」她隨口回道,「我就是泥兒,泥巴的泥,因為我就像路邊的泥巴一樣,又臭又髒。」

他扯了下嘴,「真特別的名字,泥兒……」

「王爺!」魏隆實在無法接受于皜與個乞兒太過靠近的行為,更何況這個乞兒吟唱的曲兒內容可都是大逆不道,「回府吧!明日就得回宮了。」

「嗯。」于皜點了點頭,若有所思的看了宮雪霓一眼,「小子,逞口舌之快只會帶來一瞬間的快感,君子不可不慎言,以後別再唱那些曲兒了,不然早晚惹禍上  身。」

宮雪霓听到他的話不禁一楞,他這是在關心她嗎?!這就怪了,他們萍水相逢,她又得罪了他,他不論罪就已經很奇怪,還苦口婆心的跟她說這一番話,更奇怪。

看著他說完話就緩緩走遠,宮雪霓很想叫住他問清楚,她不懂一個王爺身上怎麼會有宮家鏢局的令牌,也不懂他為什麼要關心她,但看著恭敬圍在他四周的人,她的叫喚硬生生的堵在嘴邊。

要不然回去問她爹好了……但是思考之後,她放棄了這個念頭。她已經不再是當年的小女圭女圭,雖然她爹從不多提,可她也知道宮家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是高高在上的君王之家。所以對于這個王爺,縱使心頭有很多的好奇,她也只能將疑問壓下,選擇不再多想。

宮雪霓與衛華帶著一個七、八歲的小乞兒縮在角落里,正在談論著最近城里不尋常的氣氛。

「來了幾個生面孔。」衛華對宮雪霓說道,「回去得跟頭兒說一聲,那些家伙看起來應該有兩下子,不知為何而來?」

「該是為了秋狩而來。」宮雪霓搔著頭,想著皇室明明將天下弄得民不聊生,百姓連飯都吃不飽,但他們依然朝朝取樂,夜夜尋歡,這些貴族公卿每年都要勞師動眾的來此打獵玩樂,實在過分。

雖然她打小就跟著阿年伯編唱一些諷刺朝政的曲兒,但也知道每年到這個時候,她最好忍下自己的性子,以免真的就像去年遇上的那個奇怪的王爺所言——惹禍上身。

衛華若有所思的說道︰「當今聖上不預立太子,皇子為了皇位彼此的爭斗越來越激烈,早晚手足相殘、天下大亂。」

提到皇子,宮雪霓的眼底閃過一絲光亮,想起了寶親王于皜,她後來一打听,知道他是當今聖上的大皇子,母親是個貴妃,地位僅次于皇後,可惜芳魂已杳。她的死因傳聞不少,但十之八九都說是後宮女人爭風吃醋下的犧牲品,而于皜雖然是長子,他卻是五位皇子里最沒有野心也最沒出息的一個。

民間流傳之中的寶親王面貌清秀卻不學無術,夜夜笙歌,一動氣還以殺人為樂,不過這些傳言卻跟她與衛華在大街遇上的他大相逕庭。

他愛听她的曲兒,若他真的生性凶狠,听到她的曲兒,該是一刀要了她的腦袋,而不是好心的勸她小心為上。

更何況他身上還有宮家鏢局令牌,她對他真的是十足十的好奇,雖然她好幾次都強迫自己不去想,可思緒總忍不住繞到他身上打轉。

今年秋狩,五位皇子皆會隨行,這代表著他也會來,她或許有機會再見到他吧?

「想什麼?」衛華的手在宮雪霓的面前揮了揮,「都想出神了。」

「沒、沒什麼。」她連忙回應,「總之,派些人去盯著那些人,看他們要辦些什麼事。」

「放心吧!」衛華爽朗一笑,「我會盯著那些生面孔,若有什麼事,我會趕回去告訴頭兒。你要不要先回破廟去?你風寒才剛好,得多休息,可別又病了。」

「放心吧,我不礙事。」宮雪霓自認沒那麼虛弱,從小在這街巷里成長,她可不像那些柔弱的黃花大閨女。

「隨便你吧!」衛華知道她的個性,也沒堅持,「你別太逞強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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