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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門混口飯(下) 第15頁

作者︰白裙

這種異景,眾人都是沒有見過,一瞬之間,四周都是短暫失聲。煙火消失,短暫時間之內,天空之中竟然再無煙火,露出湛藍的蒼穹。

茱萸咋舌說道︰「這煙火……怕要幾十貫錢罷?」

卻听郭安笑道︰「這我倒知道,方才在超市里就見過的,標價二十貫錢,還是銅錢,寶鈔要三十貫呢。」

茱萸心疼道︰「這麼多錢,還不如多買幾個四百文那種普通的。」

那老頭笑道︰「倒也是,花這麼多心思研究些沒用的奇技婬巧,這個匠人也該打,買這個奢侈品的也該打……這位……兄弟,你方才說,銅錢與寶鈔,價格不對等?」

郭安听聞老者相詢,不覺非常詫異。銅錢與寶鈔價格不對等,這是人人皆知的常識,怎麼這個老頭子卻不清楚?當下回轉身來,向老頭行禮,說道︰「這價格已經相差一半了……」

正在這時,天空之中又綻開了一蓬極大的煙火,將四周都照得透亮了。加上四周燈籠的光輝,郭安郭累兩人,清楚的看到了面前那個老頭的臉龐。郭安看著那張臉龐,與數十年前軍中見過的那張臉龐重合起來,身子一僵,竟然忘了該怎麼回答了。

郭菀央雖然是個大人了,可是這樣好的煙火卻還是第一次見到。見到火光,就忙著將頭轉向天上,也沒有注意到郭安郭累兩人臉色突變。耳朵卻依然豎著,听郭安停頓說不下去,當下就說道︰「老人家有所不知,國朝這個寶鈔政策是好的,可是這些年發行太多,百姓都有些不相信,所以難免貶值了。」

看見煙火消失,才轉過頭來,發覺自己扭頭與老人家說話不很禮貌,當下不好意思的一笑。

老頭眼楮看著郭菀央,說道︰「小哥你是說,朝廷發行寶鈔的措施是錯了?朝廷嚴刑厲法,規定寶鈔與銅錢等價,現在朝廷給官員下發薪水,都是用寶鈔的……可是百姓為何還是不相信寶鈔?」說到後面,話音里已經隱隱帶有殺機。

這一次,連郭菀央也听出來了,也別出別的味道來了!

寶鈔與銅錢不等價,人人皆知,即便是深閨中的丫鬟小姐,要月錢的時候也知道要銅錢不要寶鈔。不知道這一事實的人,除非是關在皇宮或者深山里面,不與銀錢交往的!

可是這個老頭不知道這一事實,卻知道朝廷嚴刑厲法規定銅錢與寶鈔要等價這一事實。

而且,話音里面,帶著隱隱的威勢。

就是再遲鈍的人,也知道這個老人不尋常了。

郭菀央這才想起,方才與這位老人直面相對的時候,似乎看到了一個……朝天的鼻子。與公主一模一樣的朝天鼻子。

心中咯 了一下。強自鎮定不使臉上變色,無意之間將眼楮移到花燈鋪子的上方,就看到了一盞大大的燈籠,上面有一個字︰高。

正陽門外,高家花燈鋪子。

對照起來……郭菀央什麼都明白了。原來朱高煦要自己上這邊來,不是為了與自己私會,卻是為了將自己介紹給這個老人。

只是再也想不到,與這位老人面對面的時候,居然直接就談論到了這麼嚴重的話題。

這個老人的脾氣,郭菀央曾經在史書之上讀到一二。為了維護自己的權威,他甚至制造了大冤案之一的空印案,據說前前後後殺掉的官員有數萬人,其中不乏愛民的好官。他要求自己的政策能夠不折不扣的執行下去,他定下的規章制度絕對不能被破壞……

現在這個老人,在自己的嘴巴里,听說了這樣一件事。銅錢寶鈔價格不對等,他的權威竟然被全國百姓觸犯!

應答不善……朱元璋不會殺百姓,但是這朝廷上下,也不知有多少人會人頭落地!

郭菀央鎮定了一下。現在不能說朱元璋的國策不對,也不能說百姓執行得不對。說朱元璋不對那就是自己找死,說百姓執行得不對又不知有多少人頭會落地。

只覺得口干舌燥,頭腦之中一片空白。仔細斟酌了一下言辭,才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說道︰「老人家,您也知道,每年發行的寶鈔,是要有銅錢作為儲備才能發行的。可是國朝因為連年戰亂,現在國庫之中銅錢不足……這其實也不怪朝廷。寶鈔數量超過了國庫里面硬通貨的總量,寶鈔就要貶值成與國庫之中貨幣儲備差不多對等的價值,這是自然規律,也不能怪百姓。小子讀書,也曾看過宋朝時候的舊案,那時交子也曾貶值。可見這事情……著實怪不得人。」

要將貨幣原理對一個老農民解釋清楚,這實在是一件比愚公移山精衛填海還要艱難的事情。要深入淺出,要用這個時代人能听懂的語言,盡力而為,也只能說到這個地步。

朱元璋听得半懂不懂,皺眉說道︰「如此說來,這就是皇帝陛下寶鈔這一國策不對了。」

郭菀央只覺得頭大如斗。听皇帝語言里的殺機似乎淡去,才找回了自己的思路,當下毫不遲疑說道︰「老人家錯了,如果沒有皇上這一國策,國朝無錢可用,只能陷入以物易物的境地,那時情況將十分糟糕。定下寶鈔國策,卻能促進交易流通,令我朝經濟從戰亂之中得到迅捷恢復。雖然也有弊端,但是畢竟利大于弊。今天能歌舞升平,寶鈔國策,當有大功。」

朱元璋捋著胡須說道︰「只是如此,寶鈔馬上就要廢除,可是一旦廢除,又傷百姓,卻是如何是好?」

郭菀央簡直想要翻白眼,心道我又不是經濟學家,我知道的這一點不過就是當初課本上學到的,難道還能充當國家經濟顧問?心中卻也知道,朱元璋現在正心憂著這件事呢,問自己一個十來歲的孩子,那也是疾病亂投醫了。

看郭菀央訥訥說不出話來,卻听邊上的老婦含笑說道︰「老頭子,這些大事,是朝廷上大人們考慮的事情,我們想這麼多做什麼……小哥卻是哪里人,來猜兩個燈謎如何?」

那老婦說話,朱元璋登時笑了起來,威勢頓失,笑道︰「也是也是,老漢我就是喜歡擺龍門陣……」

郭菀央撓頭,做出很不好意思的樣子說道︰「小子也只是胡說八道而已,老人家姑且听之姑且忘之……其實要讓寶鈔不傷百姓,其實還是有辦法的。」

這邊郭菀央與朱元璋說話,郭安郭累已經冷汗涔涔。想要提醒一句,可是根本找不到機會。看著邊上衣著各異卻是始終不曾離開的雙目灼灼就盯著自己公子的看燈人,心中更是不知如何是好。

朱元璋眼楮一亮,迫不及待問道︰「有何辦法?」

郭菀央沉思了一下,說道︰「國家成立專門機構,負責寶鈔與銅錢的兌換,各地都設置這樣的機構,堅持兌換比例為一比一。只要朝廷做出這樣的姿態,百姓自然相信寶鈔……」當下盡自己所能,將自己知道的現代銀行連鎖機構說出來,只是邊說邊想,難免要磕磕巴巴。又說道︰「只是這雖然是辦法,可畢竟執行還是要靠人,所以制度方面一定要周到,這就非我所長了。」

朱元璋一邊听一邊想,好久之後才說道︰「小哥這樣說,想來還是有可行之處……小哥這些,都是自己想象而來,還是前朝有過舊例?」

郭菀央老老實實的說道︰「宋朝的時候有過類似現象,我讀書的時候胡思亂想的……或者不可行,老人家您……別寒磣小人了,小人還是一個孩子,就是膽子大了一點愛胡思亂想一點而已……」

朱元璋哈哈一笑,說道︰「好好好,咱們不擺龍門陣了,咱們來猜謎……小哥在大事上有見識,這些小事上卻不知有多少能耐?」

郭菀央的臉愈加紅了,只說道︰「老人家,小子不會猜謎的……」一副害羞之極的形貌。

那老婦笑著將一個宮燈上的字謎扯下來,說道︰「小哥有學問,猜謎肯定行的,猜中了這個,老婦再送你兩盞花燈……喏,這可都是用細絹扎的,能用好幾年呢……就這盞鯉魚跳龍門燈罷,你這樣一個粉雕玉琢一般的孩兒,提上這盞花燈,這滿街的眼楮都非定在你身上不可。」

听著老婦這樣說話,郭安看著那盞花燈,眼楮就要冒光了。

想不到啊,公子出門一趟,竟然有這樣的機緣!

鯉魚跳龍門,這是什麼意思?這是這兩位普天下最尊貴的夫婦,給公子一個許諾呢!

茱萸倒是不知道老夫婦的身份,只盯著那鯉魚跳龍門燈,笑著說道︰「公子馬上就要參加府試院試了,得了這麼一盞燈,倒是一個極好的兆頭。」

郭菀央只覺得頭大如斗。今天風頭已經夠了,今天風頭出得越大,來日與郭玥交接就越加麻煩。雖然說得了這個至尊的許諾是一個好事,可是自己心中還有一塊心病!只是訥訥笑道︰「小子急智上卻是不足,這些謎語……多半猜不出來。」說著話,接過了老婦遞過來的紙條,就著燈光閱讀了,卻不由一呆。

那紙條之上的謎語簡直就是鄉間俚語,淺顯之極。上面字跡銀鉤鐵畫筆力遒勁,只是結構卻是亂七八糟,難看之極,顯而易見,這謎語是出自朱元璋之手。

朱元璋的謎語,自然不能馬上猜出來了。低頭沉思了半日,還是搖搖頭,說道︰「小子……還是猜不出來。茱萸,拿一文錢出來。」

朱元璋大笑說道︰「猜不出就猜不出,與小哥一見投緣,哪里能收你的錢?」

郭菀央笑著從茱萸手中拿過一文錢,笑著說道︰「雖然這般說,然而規矩不可廢。」

這句「規矩不可廢」深的朱元璋之心,于是大笑著將錢給收了。

那老婦將鯉魚跳龍門燈塞到茱萸手中,笑著說道︰「小姑娘,這盞燈送給你公子了,你拿著。」

郭菀央連連擺手說道︰「沒有猜出謎語,這燈如何能收。」心中猜測老婦的身份,能跟著朱元璋出來而且能表現如此自如的,應該就是天下第一尊貴的女人了。

茱萸笑著說道︰「公子您別客氣,有道是長者賜不敢辭,何況大過年的,這麼吉祥的兆頭,您不收我幫著您收了。」

郭菀央謝過老婦,吩咐茱萸收了。當下也不敢多呆,于是就與茱萸郭安郭累,告辭離開了。

他們前腳才走,後腳就不知從哪個地方鑽出一個閑人,前來高家鋪子看花燈,低聲稟告︰「是武定侯家的小公子。」

朱元璋的臉緩緩沉下來,隨即又松弛下來,對自己搖了搖頭。

撿起那張謎語,問自己妻子︰「這個謎語很難嗎?」

馬皇後笑著回答道︰「妾看來是難的。」

朱元璋微微搖頭,說道︰「這孩子才十歲,心機也是恁的深沉。如此才智,明明不難的謎語,卻要思想上半日還說猜不出來。明擺著……」後面的聲音里,卻又帶上了一絲隱隱的殺機。

馬皇後心中一驚,笑道︰「或者是只想著大問題,這些小游戲上就少下了功夫。畢竟只是十來歲的孩子,猜不出也正常不過。」

茱萸提著花燈,興高采烈往前面走;郭安郭累兩邊護衛著,兩人時不時的對視一眼,都是眉開眼笑。兩人都與郭玥相熟,見郭玥有這等好運氣,都是極為喜悅。

郭菀央往前走,走著走著,臉色卻突然白了!

方才只想到這是朱元璋出的謎語,不能直接猜出來了,生怕猜出太爽快了得罪了朱元璋。只是沒有想到這謎語實在不難,自己這般表現,說不定……反而在朱元璋眼中,留下奸詐的壞印象!

這個皇帝是歷史上的第一多疑皇帝!

思想著,當下立馬轉身,說道︰「茱萸,我將那謎語猜出來了!」

茱萸一把拉住,說道︰「難道還要回去,向那老人家將一文錢要回來不成?」

郭菀央苦笑了一下,卻不能解釋,說道︰「既然猜出來了,我總要回去說一聲,免得白拿了人家花燈。」

拔腳就往回走。之前是順著人流走,現在回去,卻是逆著人流走,好生吃力。茱萸又拎著花燈,生怕與人踫撞了,一疊聲的叫喚。

郭菀央當下回頭,叫道︰「你將花燈給熄了,交給郭安叔叔保管,我們先擠回去再說。」

兩人說著話,就往回擠。好半日才擠回原先的地方,郭菀央就蹦蹦跳跳上前說道︰「老人家,那謎語我猜出來了!我可沒有白拿您的花燈!」

朱元璋正與馬皇後說著閑話,他這花燈鋪子設在比較外圍的地方,邊上又圍了一群裝扮成百姓的侍衛,因此也沒有多少生意。卻驀然听見外面傳來突兀的一聲響,卻是之前郭家那個小孩子,歡天喜地又回來了。當下笑起來了,臉上皺成了一團菊花,說道︰「你果然猜出來了?」

郭菀央笑嘻嘻的將謎底說出來,說道︰「其實這個謎語不難猜的,就是剛開始的時候我腦子就轉不到那上面……」

馬皇後見郭菀央擠得滿頭是汗,心中替這孩子慶幸,嘴上卻笑道︰「怎麼這麼急就回來了,滿頭都汗,快擦擦。」將手巾遞過來。

郭菀央接了,抹了一把,笑著說道︰「走出不多路就猜出來了,可是回來人的確多,這麼大冬天也擠出一身汗呢……只怕等下人還要多起來。」

卻听茱萸笑嘻嘻接嘴說道︰「人太多了,大家有錢過節日是好事,只是這樣子,只怕煙花掉下來,爆竹砸下來的時候,會有踫撞的事情呢。公子,要麼我們回去算了。」

大過年的,茱萸也不能說不吉利的言辭,只能說「踫撞」。

郭菀央笑著說道︰「應天府的人,還有三營的官兵,都全部出動了吧。只是所有的人都這麼亂擠,還真怕出事……其實應天府定下交通規則就好得多。」想到了就說吧,畢竟面見皇帝機會不多,而制定一個系統的交通規則則是利在千秋萬代的事。朱元璋定都南京的時候,雖然給南京制定了一個整體規劃,但是因為南京之前就是一個大都市,很多街道的格局就要受到影響,交通堵塞就成了常見現象。

制定交通規則不能完全解決這一現象,但是至少可以緩解這一現象。

出風頭就出風頭吧,好在這事情也不算太復雜,等下教給郭玥也不是難事。

朱元璋倒是愣住,笑著說道︰「交通還有規則?」

郭菀央認真的點頭,裝出孩子向長輩賣弄的模樣,將自己知道的說了,說道︰「這些都是我瞎想的……是因為看一些兵書,就覺得如果普通行人走路,也能遵循軍隊規矩,估計要好得多。」

朱元璋哈哈一笑,說道︰「你這孩子還真的有些奇思妙想。」

正說著話,卻听見那邊傳來一個驚喜的聲音突然傳來。

郭四?很熟稔的口氣,郭菀央回過頭,卻見朱高煦帶著兩個從人擠過來。不由怔了怔,說道︰「原來……是二公子,您怎麼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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