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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門混口飯(上) 第30頁

作者︰白裙

黃蒹葭笑道︰「不是我找出來的,我不過是瞅準了方向隨便走罷了。」

說著話,面前竟然就是玄武湖了。

今天天色並非十分晴朗,水面上也彌漫著蒙蒙水汽。然而驟然看見面前一片開闊的水面,一行人心神也是一爽。芷萱指著不遠處湖面上的一排柵欄,奇道︰「這里怎麼有一圈柵欄?」

黃蒹葭笑道︰「這是寧國公主的園子,靠湖的這一邊既然不設圍牆,那就必須用柵欄將湖面圍起來,以免游湖的人誤入,沖撞了女眷。」

芷萱道︰「也避免盜賊劃船進來……不過我想水性好的盜賊,將船劃到柵欄附近,翻越柵欄進來,也不是難事。」

縴縴道︰「芷萱姐姐大約是沒有見過的……這水面上看著一平如鏡,水底下卻不知有多少機關呢。我記得當初在鄉下的時候,我們鄉下有個土財主,也是靠河建了一個花園,修了圍牆還不算,圍牆下的水底,卻還安置了一大圈鐵蒺藜,每年總有人游泳到附近被誤傷的。百姓們說河是公家的,不該設置鐵蒺藜,他家卻是索性上官府花了錢辦了幾個手續,竟然將河面的一半都劃歸他家了。」

芷萱怒道︰「豈有此理!」

郭菀央默默不語。大明還剛開國,土地問題卻已經相當嚴峻。寧國公主圍湖作為自己的私家花園也就罷了,就連鄉下土財主,竟然也有這般能耐!沉默了片刻,才笑道︰「你家老爺做了官,定然能幫故鄉百姓說兩句公道話了。」

縴縴道︰「那可是。我們家老爺中了狀元之後,終于撿了一個機會當做聊天的方式與皇上說了這個笑話。皇上听了大怒,已經吩咐地方官去處置了。我們是不知道了,不過听說這案子……皇上殺了很多官呢。」

郭菀央這才明白黃蒹葭的身份,當下看著黃蒹葭笑道︰「姐姐卻是瞞的我好苦,姐姐原來是黃狀元的女兒。黃狀元三元及第,史上罕有,姐姐竟然一句不提。」

黃蒹葭的父親黃子澄,卻是史上有名的三元及第狀元郎。靖難之役結束,拒不投降,被朱棣滿門誅殺。其人才能如何,郭菀央不清楚,不過這等節氣,卻是讓她異常佩服。

想著黃蒹葭的年紀,七年之後,應該已經出嫁,或者能逃過一劫罷。然而父母一族全數被誅殺,她能逃過一劫又如何?

心中想著,竟然有些黯然神傷起來。一個月前曾經偶遇方孝孺,當時心中也沒有多少其他滋味,那是因為與方孝孺畢竟沒有什麼交往。可是現在面前的卻是一個活生生的少女,想到七年之後,她即便不香消玉殞,也要了無生趣,不由抑郁起來。

黃蒹葭微笑道︰「父輩成績又有什麼值得夸耀的……」卻突然看見郭菀央陰郁下來的臉色,不由奇道︰「我不過是少說了兩個字而已,妹妹不會因此而生氣吧……」

郭菀央笑了下,臉色驀然再度沉下來,說道︰「姐姐,你听!」

黃蒹葭怔了一下,面色也凝重了下來。雖然是風平浪靜,但是濤聲依然響亮。濤聲之中,隱隱听見,遠處兵戈之聲,那是因為有人在打斗!

郭菀央手搭涼棚,極目遠眺。然而今天湖面霧氣不小,卻是看不遠。隱隱只能看見不遠處有畫舫的輪廓,而那聲音,就從畫舫那邊傳過來。

芷萱低聲說道︰「兩位小姐,我們先回去?」

縴縴也將放在地上的食籃提了起來,說道︰「小姐……我們先回去?」

黃蒹葭笑道︰「丫頭,緊張什麼。這里離畫舫還遠著呢,上面的壞人,即便想要過來也還要好長時間,再說外面還有柵欄攔著,你擔心作甚?再說了,寧國公主府,豈是尋常人敢進來的?」

兩個丫鬟尷尬的笑了一下。郭菀央笑道︰「倒也不是她們怕事,那是因為擔心著主子的安危。」

正說著話,卻听見了近處有異樣的水聲,卻似乎是湖底有什麼大東西正在游動。郭菀央正往水面上看去,竭力想要看出個究竟來,卻什麼也看不見。芷萱卻是一下子攔在了郭菀央的前面,說道︰「小姐,咱們先回去!」

縴縴卻突然叫了起來︰「有人,有人潛過了柵欄!」

郭菀央幾個人忙向水面上看過去。水面上露出了一個人的腦袋,腦袋上是亂糟糟的頭發,就像是一蓬亂糟糟的水草。面目卻是看不清。那個腦袋,正往這邊游過來。

芷萱尖叫一聲,拾起地上一塊石頭,就往湖面上砸去。石頭在水面上砸起好大的水花,卻根本沒有砸中那個人。那人依然往這邊方向游過來!

腦袋邊上不遠,又出現了一個腦袋,原來竟然是前後二人,往這邊游來!

縴縴也是大叫,說道︰「小姐,快跑,去那邊就有人了!」渾身發抖,卻是擋在黃蒹葭面前。

郭菀央卻驀然叫道︰「別砸!」

芷萱已經撿起了第二塊石頭,听郭菀央吩咐,住了手,眼楮看著湖面,顫聲說道︰「不是……壞人?」

郭菀央說道︰「是落難之人,不是壞人。」往湖邊跑了幾步,東張西望,卻是撿起地上一根竹枝,試著往湖面上伸過去。只是那人距離還遠,竹枝根本夠不著。

黃蒹葭吩咐縴縴︰「你快點跑向那邊屋子,就說有人落水,請他們過來救人。」對郭菀央笑道︰「妹妹,此地是不能多呆了,我們先離開罷,反正也幫不上忙。」

確實如此。照著兩人大家閨秀的身份,的確不應與陌生男子見面,更不應該出手相救陌生男子。吩咐丫鬟去請奴僕前來相救,道義上就已經足夠。

郭菀央的面色有些蒼白,卻是叫住了縴縴︰「不能去叫人,更不能胡亂叫人。」迅捷月兌下鞋子,往水里走了兩步,往那邊叫道︰「抓住竹枝!」

黃蒹葭跺腳道︰「好妹妹,你這到底是做什麼,怎麼不能叫人?」

郭菀央的臉色有些蒼白,聲音顫抖,說道︰「因為游過來的這個人是鳳子龍孫!這事情鬧大了……就是一片腥風血雨!」

郭菀央這樣一說,黃蒹葭的臉色也是一片蒼白。驀然之間將自己的兩只鞋子也月兌下了,說道︰「縴縴,芷萱,你們都過來,咱們試著先拉手,將水中這個人先救上來……」

還沒有下水,卻听見郭菀央說道︰「不用了……他已經抓住了!」

水底之人,之前游泳也還算迅速,不過等到抓到了竹枝,渾身的力氣一下子就空了。幾個女子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那人拖上水面。那人吐出幾口水,仰面躺在湖灘上,聲音里卻是含笑︰「多謝。」

先頭那人仰面躺在湖灘上,後頭那人也上了岸邊。卻是不忙著吐水,卻是單膝跪在前頭。

先頭上來那個二公子當下就淡笑了一下,說道︰「幸好有你推上一把。後頭的人沒追上來?」

後來上岸的人,似乎是僕從,當下站起來,再度往水面張望了一下,說道︰「沒有來……卻是萬幸。」

黃蒹葭這才打量著面前的男子。十四五歲年紀,面如冠玉,一身靛青色的圓領袍,濕漉漉的粘在身上。然而就從質地上看,卻是上好的蘇州貢綢。黃蒹葭自己家里也有,卻是皇帝賞賜下的。

郭菀央看著遠處的湖面,湖面上兵戈之聲已經漸漸遠去,那畫舫也似乎漂遠了。收回目光,急促問道︰「二公子,到底怎麼回事?該如何處置?」

躺在沙灘上的人,竟然是朱高煦。樣子雖然極其狼狽,但是畢竟是皇家教養,臉上神色,竟然絲毫也不顯得慌亂,含笑說道︰「也沒有什麼,不過是微服出來游湖,卻不小心遇到了幾個不長眼的水寇。身邊卻忘了多帶幾個人,湖中又無法呼救,于是就跳水潛游,瞅準了公主桂園的方向游過來。幸好有你們在,助了最後一臂之力,否則還真狠難游上來。」

這話不盡不實,郭菀央也不再盤問,當下說道︰「如何處置?」

黃蒹葭急切道︰「我派人卻悄悄告訴寧國公主。」竟然不問朱高煦的姓名來歷。

郭菀央皺眉,問道︰「告訴公主,可妥當?今日太子妃也在此處。」

朱高煦慢慢坐了起來,看著郭菀央,眼神之中竟然有很多探究的意思。皺眉,說道︰「告訴公主卻是無妨。只是不能讓別人知道了。」

郭菀央說道︰「既然這樣,那就不能派人去。人多眼雜,行動略鬼祟一些,就要被人看出異樣了。」

朱高煦點頭。看著郭菀央,嘴角含著笑意︰「這位定然就是郭家七小姐了。還有這位,卻要請教閨名。」

黃蒹葭知道,自己不報知姓名,面前這個少年皇子,對自己定然不放心。當下說道︰「小女子姓黃名蒹葭。家父黃子澄。」

朱高煦笑了一笑,說道︰「原來是狀元之女。令尊德行既高,對小姐也沒有信不過的。不過此事小姐知道了也無好處,那就作罷。請小姐這就帶著婢女離開,然後完全忘卻此事,不知可否?」

黃蒹葭的臉色有些蒼白,當下立即說道︰「願從二公子吩咐,如若泄露,天打雷劈。」

卻听邊上那個少年僕從沉聲說道︰「公子!」聲音頗為冷厲。

郭菀央心中一跳,知道那個少年僕從的意思。那少年僕從信不過黃蒹葭,有殺人滅口之意!

黃蒹葭臉色變得異常蒼白,聲音也有些發顫︰「請二公子放心,此事……定然不會泄露。」

朱高煦臉上陰晴不定。郭菀央沉沉的吸了一口氣,說道︰「二公子。黃小姐……乃狀元公之女。」

她的話里,突出了「狀元公」三個字。

黃子澄現在並沒有多大的權勢。唯一可提的身份,就是朱允炆的老師。如果朱高煦在此處殺了黃蒹葭,寧國公主與太子妃定然追究。到時候鬧起來,事情也不見得能保密。

何況今天朱高煦的遇刺事件,也是迷霧重重。這事情如此蹊蹺,實在不宜亂上加亂。

郭菀央只說了一句話,但是這其中的意思,朱高煦卻是听明白了。注視著郭菀央,嘴上卻是笑道︰「狀元公德行既高,他的女兒,也定然不至于做無信之事。張輔,讓她主僕走吧。」

那個少年僕從,郭菀央當初也曾在船上見過,知道是朱高煦的貼身侍衛,只是直到現在才知道他的名字叫張輔。張輔冷冷的盯著面前的黃蒹葭,只說道︰「既然這樣,還請小姐主僕,都立下一個誓言來,絕不破誓,否則將累及父母。」

黃蒹葭的眼眶子里全都是淚水,卻終于舉手發誓。縴縴也發誓了。郭菀央見黃蒹葭難堪,當下說道︰「我主僕也立一個誓言。」當下與芷萱一起立誓。黃蒹葭看著郭菀央,眼神里頗有感激之意。對著朱高煦福了一福,竟然就這樣離開了。

朱高煦看了周圍一眼,說道︰「此處不可久留,此處往左,就有一間小屋子,是公主府建給看湖僕役居住的,現在正是白天,那僕役定然在別處听差,我們可以先去那邊稍休息。七小姐與我們一道?」伸手將褲子下擺的水擠出來,對張輔說道︰「不要在路上滴水。」張輔自然也照做了。

郭菀央這才發覺自己濕漉漉的非常難受。方才為了救人,一時不顧自己,現在才發覺原來自己的裙子竟然濕了一大半,樣子也非常尷尬,不由又是羞惱,不知自己現在這副模樣,對方看走了多少。

郭菀央主僕跟著朱高煦主僕姍姍前行,看著前面兩人背影,郭菀央卻驀然覺得今天情形,竟然是說不出的曖昧。那……朱高煦身上衣服又多,又已經完全濕透,走在兩人後面,竟然將朱高煦的身材看了個透。

又想起那塊手絹來,這一回一定要抓住機會要回來。可是名義上那是兄弟的手絹,怎麼找借口,卻是麻煩。

一邊胡思亂想,一邊卻到了那間小屋。小屋外面看,就是一座山野之中常見的草廬,屋前屋後還開了幾分地,種了幾棵蔬菜,搭了幾個長豆架子,竟然是一派田園風光。

張輔先邁步走在前面,腳步輕柔,站在窗口望里面張望了一下,才往後面做了一個手勢。

門上無鎖,張輔輕輕推開,先進了房子。屋子里東西雜亂,果然是下人居處。張輔看了一下四周,說道︰「公子暫且在這里歇息一下……要麼,我趕緊找個地方,給您找一套衣服來?」

朱高煦苦笑道︰「我們從湖中出來,身上衣服滴滴答答,泥地上還好,痕跡不易辨認,若是登堂入室盜竊,卻是留下痕跡了……郭七小姐,煩請你走一趟,悄悄告訴寧國公主,請她過來一趟罷。」

郭菀央站定,說道︰「二公子,公主今天乃是主人,要陪的貴婦人,也不知有多少……即便我能找到機會悄悄告訴公主,公主也不見得能騰身出來。即便公主能騰身出來,她的一言一行,今天卻是不知有多少雙眼楮在盯著,您確定要我去告訴公主?」

朱高煦看著郭菀央,眼神里又多了一種別樣的意思︰「你難道還有別的辦法?」

郭菀央看著朱高煦,輕輕笑了一下,說道︰「二公子其實不需要考校菀央。菀央並非弱智之人,今日情形,也能猜測到一些。公子今日情形,顯然不是遇到水寇。」

朱高煦皺眉,說道︰「你卻與我說,不是水寇,更是何人?」

郭菀央聲音沉冷︰「二公子。您雖然微服出行游湖,可是玄武湖卻是什麼地方?京師重地,並非荒山野嶺,這等地方,出一個兩個小偷也還罷了,大伙的水寇,如何生存?何況我朝戶籍制度,比前朝更為嚴格?」

朱高煦目光就像是兩枚釘子︰「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郭菀央淡淡笑︰「一個結論,絕對不是水寇。第二個結論,也絕對不是皇太孫安排下的人!」

這句話卻像是一枚針一般,硬生生的扎進朱高煦的心底。朱高煦再鎮定的性子,也不由要跳起來,說道︰「你到底在說什麼?」

郭菀央淡淡笑道︰「我知道二公子是在疑心太孫殿下。我與太孫殿下素不相識,自然也不會幫太孫殿下說話。但是我知道,皇帝陛下將您兄弟二人召進京師的意思,那就是牽制燕王殿下。然而萬一您出事的話,燕王殿下暴怒,現在或者還能忍耐,但是一旦皇帝陛下……有個萬一,又有誰能牽制燕王殿下?刺殺了您,對太孫殿下的大業來說並無好處,他又如何會做這等傻事?」

朱高煦冷哼了一聲,說道︰「或者是因為他頭腦發昏了。」

「頭腦再發昏也不至于此。」郭菀央輕輕笑道︰「更何況太孫殿下已經正式接管國家政事,手頭要人有人,要權有權,若是真的想要刺殺了二公子,又怎麼會無功而返?將暗殺地點選在湖中,所選的殺手,定然是精通水性的。二公子主僕兩人,竟然絲毫無損就從水路輕易逃月兌,此事難道不蹊蹺?更何況……」郭菀央的眼楮里似笑非笑,「此處離寧國公主府邸距離如此之近,那水寇,簡直就是故意要放二公子一條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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